(73)仙筋
大帆這幾日氣得家都沒回,一個人在鏢局過夜,憐兒也是既氣又擔心,畢竟新婚第三天,新郎官沒了。
憐兒好不容易把大帆叫回來家里,他板著臉也不和范滿滿說話,就在一旁逗著咿咿呀呀的阿瑛。范滿滿給他倒了一杯熱茶放他面前,“大帆,哥,別這樣嘛。”
“別,我可沒你這么能耐的妹妹。”
憐兒瞪了他一眼,“好好說話!”
大帆沒好氣地說,“我還要怎么好好說,你說要嫁,攔你也沒用,讓你嫁了,現在他人呢,你讓周圍的人怎么看你,這就是他說的負責嗎?”他還沒說完,就見范滿滿跪在了他和憐兒的面前,“你這是干嘛?”趕忙要扶起她,但被范滿滿擋住了。
“我這幾年讓你們擔心了,我一意孤行還讓你們受周圍人的指點,但是令鈺不是這樣的人,他必須要去處理一些事情,我說過會等他的。”
“他到底什么人,天上的神仙嗎!做的事情不能讓人知道嗎?”大帆再寵著范滿滿也接受不了令鈺這樣的做法。
“他是。”
聽到范滿滿的回答大帆氣笑了,“是什么,你在說什么鬼話糊弄我。”
范滿滿一本正經地回答,“他是仙君。”
“你是不是沒休息好,腦子糊涂了。”憐兒要把她拉起來,還用手探了探她的頭,但范滿滿死活不起來。
“幾年前,你們一直問我為什么那么怪異,又從哪認識的他,我現在都可以告訴你們。”范滿滿沒起身,跪著與他們說,“他是仙君,我被邪祟纏上,和他開始有了糾葛。”將瞞了這么久的事情一一向他們說來。
憐兒聽完看著沉默不語的大帆,自己試圖去接受,和范滿滿說,“你說的這些,你給我和大帆一點時間。”
“你說的這些若是從別人口里出來我只會當那人腦子不好,但是你的話。”大帆停頓了一會說,“你讓我們想一想吧。”
范滿滿給他們兩騰了地方,抱著阿瑛出去了。阿瑛還不會說話,特別愛笑,范滿滿拿了個編的平安結逗她,她就咯咯咯笑。范滿滿抱著她在懷里給她指著天上的繁星教她認北斗七星。天上的星星那么遠,觸不可及,天上的人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地上的她,不知道令鈺現在好不好。范滿滿從懷里拿出了一個木盒打開,里面是兩束頭發,上一世的信物隨著歲月消失,這一世,希望定下的情有善終。
阿瑛看她手上拿著的盒子想伸手去抓,范滿滿收了起來,“不可以哦,這個東西小姑不能給阿瑛。”
“這是你與那位的定情物嗎?”憐兒出來就看到這一幕,現在真不知道叫令鈺什么。
“你叫他令鈺就好了,大帆呢?”
“哎,他還是接受不了,再讓他靜一下吧。”憐兒苦笑著說,“我現在寧可你剛剛說的話是騙我們的,我也不想相信。”假的總比仙凡殊途好。
范滿滿只能回她,“這都是真的。”憐兒從她懷里抱過阿瑛,讓她坐下問她,“能和我說說你們上一世嗎?”
范滿滿和她說起了相識,相知,相戀,所嫁他人,被情所困,兩人錯過一生。憐兒聽完過了許久才問她,“這一世你還是甘愿等他嗎?”
“甘之如飴。”范滿滿堅定地回了她四個字。
憐兒抱著已經熟睡的女兒嘆了一口氣說,“我不管他是仙是魔也好,你是我的妹妹,我不想看你難過,讓你受傷,只要你平安無事,我們就安心。我會勸勸大帆的,他這個人比較軸,要些時日。”
“我知道的。”范滿滿低著頭將腳下的石子踢出去,低聲地回她,想要掩飾即將要掉下來的眼淚。
“阿瑛睡了,我先抱她回房了。”
憐兒走后,她的眼淚滾出來,砸進了地上的塵土中,范滿滿趕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淚,這一世她有家人朋友,這樣不顧一切地只在乎她,自己之前實在是太自私了。希望這一次,不要不要連累到他們。
范滿滿成婚的事知道的少,但沒有不透風的墻,她還固執地梳起了婦人的發髻,街坊鄰居都在背地里議論紛紛,連脾氣向來好的憐兒都忍不住和隔壁的人爭執過幾次。范滿滿倒是無所謂,這些流言蜚語對她沒有絲毫影響。每日在門口日日盼著,有了前世的記憶,這等待也不是多苦,再久的等待都經歷過了。
兩個月后,她沒等到令鈺,等到了丹辰星君。憐兒當時看著這個指明要找范滿滿的清秀的男子,直接告訴她與令鈺有關,趕緊叫人去找給幾家小姐送貨的范滿滿。
范滿滿一回到店中就往偏廳去,腳剛跨進去就問他,“令鈺呢,他怎么沒回來?他在哪?”
丹辰星君讓她先別急,“你先坐。”
“他到底怎么了?”范滿滿皺著眉頭,不愿意坐下。
“唉。”丹辰星君嘆了口氣說,“他命保住了。”
“你這話什么意思!”范滿滿不經抬高了音量,希望丹辰星君不要只說一半。
“他為了將魔氣洗去,將魔氣引入到仙筋里,將仙筋剝離,還仙籍,現在他昏迷未醒,我用靈丹在給他吊命。”
丹辰星君沒敢將當時的場景細說。令鈺剛到天界的時候,天兵天將就在等著圍剿他,他說不愿要這個仙籍,有仙君嘲笑著說他,這仙籍說不要就不要嗎,入魔之人怎么還仙籍。令鈺當時直接扔掉了佩劍,將仙筋從脊椎骨里抽出來,丹辰星君當時要出去攔但被人阻止了,眼睜睜看著他忍著猶如被剔骨之痛,生生抽離了仙筋。令鈺抽出仙筋那一刻,冷汗濕透了內衫,體力不支,半跪在了地上,“除了仙筋,我不過是一屆凡胎。”
百年修成毀于一旦,在場無不震驚惋惜。但仙家無情,他們更在乎的是令鈺身上的魔氣有沒有去凈,他百年都在冥界,便讓人將他帶去冥界軟禁了起來,以防后患。令鈺現在沒有了仙筋修為,從被抽掉仙筋起就昏死了過去,丹辰星君用丹藥給他強行吊著命,才換來他現在昏睡的狀態。
“怪我。”范滿滿自言自語道,“我不該讓他去的,不,我不該想起來的,不然不會有這些事情。”明明知道他去是自投羅網,居然還期盼著有美滿結局。
“阿滿,這不是你的錯。”丹辰星君勸著她,“你這樣,不是令鈺想看的樣子。”
“你能帶我去看看他嗎,求你了。”
“這...”丹辰星君猶豫了一下,“算了,我來的時候就想過你會這么說,你隨我走吧。”
范滿滿千謝萬謝,跟著他去往冥界,令鈺被軟禁在來他冥界的府邸,比范滿滿想的地方要好一些。進了屋子,就看到令鈺躺在床上,怎么呼喚他也不回。范滿滿顫抖地摸著他白了一半的頭發問,“怎么會這樣?”
“他現在只是凡胎,沒有了仙筋護體,自然會這樣。”
“他可有醒過?”
丹辰星君搖著頭說,“沒有。我也一籌莫展,不知道怎么才能讓他醒過來。”
范滿滿聽完沒說什么,替他把散落的頭發理好才回過頭來對他說,“我來之前已與家人說好會離開一些日子,能讓我在他身邊照顧他嗎?”
“天界若知道我帶你過來一定會問責,你要是還留在這,更是會定罪。”丹辰星君看了下她失望的樣子,無奈地說,“不過確有一法。”
范滿滿本就有通靈的能力,與一般人不同,倒也不用隱藏氣息,只需把影子藏住即可,反正天界也不會專門派人來看,“但是只能七日,七日之后若他還醒不了,我便無能為力了,我會將他帶去天界,是死是活也要讓他們給個痛快。”
“不,會醒的。”范滿滿坐在床邊撫摸著令鈺的臉,若不是能感受到他的溫度和呼吸,范滿滿怕是覺得要失去他了。
丹辰星君看著范滿滿這個樣子,感慨不知做了什么孽。他認識范滿滿的時候,她還不是宋淳芮,也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那天看到她逆著光,這光給了他絕境中的希望。后來每次再找到她的時候都晚了一步,似乎都在看著她受苦受難。
“我會盡力而為的。”丹辰星君出了房門低聲說了句,不知說說給范滿滿聽還是自己聽。
范滿滿對這個地方比較熟悉了,沒想到兩人這樣不被人打擾竟是在這個時候,趴在他床前,明知他聽不見,還是自言自語。
“其實前一世我已經沒什么感覺了,我喜歡你,從這一世見你第一眼就開始傾心了,想來宋淳芮那個時候也是,你啊,真是生了一副好相貌,哪個時候都讓人心動。你現在頭發都白了一半還是好看的很。”
“我之前最早夢到你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做chun/(一二三)夢了,害臊得哪敢說啊,現在想想你可真是膽大,我好歹也是相國之女,你這是調戲啊,等你醒了我要好好和你算帳。”
“你說我沒有心,我不是沒有,我只是怕了,我怕又要失去你,不如不給自己希望。我在酆都的時候,偶爾聽到鬼差說起你一兩句,內心都歡喜得很,歲歲年年若盼你安就好。令鈺,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范滿滿絮絮叨叨了半天,令鈺也無法睜眼看她,她又靜坐了一會,才從袖中娶出一把匕首。范滿滿嗎割開了手臂一道口子,將血放到了一個瓷碗中,滴了有小半碗才住手,沒來得及包扎,就將瓷碗的邊沿挨到令鈺的嘴邊。可昏迷中的人不會進食,范滿滿自己一口口含住血過給了令鈺。整個口腔都充斥著腥甜味,見他把一碗都喝完,范滿滿才放心,替他擦了擦嘴角。
這樣過了四日,丹辰星君發現了不對,范滿滿氣色一天比一天差,令鈺面色倒是紅潤了。他抓住范滿滿的手撩起她的袖子,手臂上幾道口子觸目驚心,冷著面質問她,“你是在做續血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