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終歸是抬起手敲了敲院子的門。
“師傅,好像有人敲門,這么晚了還會有誰呢?”熠舟說道。
他忙把腳擦干,穿上布鞋準備起身去開院門。
林嶺峰若有所思地盯著院門,心道:不會又是他們吧?好煩啊……
熠舟走到門前,將門打開。
男子跨進院內,立在院子當中向林嶺峰行禮道:“大少爺,夫人差我來和大少爺說‘嶺峰喜歡畫畫喜歡制瓷,為娘的也都允了,你現在也該玩夠了吧?如今玩夠了就快些回家看看兩個老的,最要緊的是看看妻子。另外,你最應該做的事,便是好好讀書,爭取考個功名。’”
林嶺峰不禁伸出一只手捂了捂額頭,嘆了口氣說道:“磊子哥,我暫還不想回家,等過新年的時候再說吧。”
熠舟怕林嶺峰的泡腳水涼了,忙上去伸手指試了試水溫,見還是熱的便起身守在旁邊。
林嶺峰口中的磊子哥,名叫林洗磊。
他細細看了看立在林嶺峰身旁的熠舟,眼中的意味不明。
“這位小兄弟便是你最近收的徒弟吧?”林洗磊笑著說道,“好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啊。”
林嶺峰眉頭微微一皺,表情顯得有些不耐了。
他說道:“磊子哥,天黑了。想來你在這鎮上的客棧必是有房間的,我便不多留你了。”
林洗磊凝佇當場。
片刻后,他方才說道:“少爺,是小的多嘴了。我這就走了。小的告退!”
林洗磊走到院門邊打開門,轉身正要關上院門時,正見熠舟在幫林嶺峰把泡腳水端了起來,到進了院子墻邊的水溝。
林洗磊見狀,搖了搖頭,才將院門合上。
他正要轉身離去時,院子里的熠舟正好開口說話了。
林洗磊不由得駐足聆聽。
“師傅,您為何一直不肯回家去看看呢?您的母親,還有您的夫人想必都十分掛念您啊。”
院子里忽然一片寂靜。
過了好一會兒,林嶺峰才說道:“小家伙,我說了你也不懂。”
熠舟說道:“您都沒有說,怎知我就不懂了?”
林嶺峰說道:“唉……我是害怕……算了,不和你這個小家伙說太多。明兒須得早起,我們都早些歇息吧。”
熠舟說道:“哦……”
林洗磊聽到這兒時,心中頓時大為詫異。
他點亮了燈籠,緩步離開了林嶺峰的小院。
他一邊走一邊心道:難道我們大家對大少爺都誤會了?我聽方才大少爺說的話,似有不得已的苦衷啊。我還是先回去稟告了老夫人再說。
林洗磊拎著燈籠越走越遠。
錢家莊。
徐家小院。
胡靖童剛剛上完兵法課。
雖說徐一考已經下課了,但她依舊捧著兵法書津津有味地看著。
徐一考拿著一套淡黃色小碎花襖裙走了進來,見胡靖童正伏案書前,他的心里不禁樂開了花。
他說道:“丫頭,你且把書放一放。冬日將近,爺爺給你在鎮上做了件衣裳。你快穿上試試,我在廳上等著你啊。你穿好了你便出來讓爺爺瞧瞧。”
胡靖童一看有新衣服穿,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書。
當她穿著新衣服走到廳堂時,不僅看到了徐一考,還看到了錢文楷。
“錢公子,你怎么來了?”胡靖童說道。
“我來找你說個事情。”錢文楷笑著說道。
徐一考坐在廳堂的椅子上,滿意地看了看胡靖童說道:“我的孫兒穿什么都好看,要是愿意好好習武的話,那便是好上加好了。”
胡靖童嘟了嘟嘴說道:“爺爺,您真是太會夸我了……”
“從下個月開始,你須得好好習武了,”徐一考笑著說道,“錢公子快請坐,我去給你端杯茶水來。”
“徐爺爺,多謝!明雅。”錢文楷在胡靖童旁邊坐了下來,將等候在屋外的明雅叫了進來。
明雅快步走了進來。
“你和徐姑娘說說你打聽到的。”錢文楷說道。
胡靖童見狀,不禁心道:不會這么快就打聽到了吧。
明雅向胡靖童行禮說道:“徐姑娘,我要說的就是鎮上‘意林瓷坊’的林師傅。”
胡靖童大為意外地說道:“你們也太快了吧!好厲害哦!”
明雅繼續說道:“徐姑娘,那個林師傅其實家境不錯,他家在福梁州。他父親便是我們福梁州的知府林弦長。這個林師傅讀書不行。他自幼便只喜歡畫畫啊做點手工什么的。他到現在都只是個童生,沒有考取功名。林師傅原本一直在福梁州長待著的,只是偶爾才會來‘意林瓷坊’做做瓷器放在瓷坊里賣。最近這幾個月他便帶著那個叫熠舟的徒弟開始長住在長南鎮了。他的瓷器也是近幾個月才開始大熱的。鎮里鎮外喜歡他瓷器的人雖多,但是對他的說法也很多。比如說,他家中明明有妻子卻不聞不問,反而帶著個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徒弟一同住在長南鎮。大家都說他……可能是……那個!”
胡靖童一聽明雅這么說,便已經全明白了。
只是她不能立刻明白啊。
因為她現在是個不諳世事,十二歲的小姑娘徐秋糧啊。
胡靖童故意眨巴著“天真”的大眼睛說道:“他是哪個?我沒聽明白。”
明雅看了看錢文楷,見錢文楷向他點了點頭,便干咳了兩聲,上前幾步小聲說道:“他就是那個……”
“啊!”胡靖童立刻伸出小手捂住了嘴巴,隨即又放下來說道,“這世上竟還有這樣的事嗎?錢公子,你怎么看上去一點都不意外呢?你早就知道了嗎?”
錢文楷說道:“徐妹妹,其實我們家和‘意林瓷坊’常有生意上的往來,我確實是早有耳聞。只不過,這個事情都是大家以訛傳訛罷了。其實也并沒有什么真憑實據的。明雅,以后這些話不可在外面亂說了,知道嗎?”
明雅忙低頭行禮回了聲“是”。
他心道:嘿嘿!公子,你真是能演。明明就是您讓我著重去說這個事情的。
胡靖童的眼珠子在錢文楷和明雅這主仆二人身上溜了一圈,心道:你們這兩個小家伙還真是配合默契。
她故意嘆口氣說道:“唉……可惜了……”
錢文楷見狀不禁抿嘴偷偷一笑。
徐一考端著茶水進來了。
明雅忙接過他手中的茶水。
錢文楷起身向徐一考行禮道:“多謝徐爺爺!”
徐一考笑著說道:“不謝不謝!天色還早,你們且先聊著。”
徐一考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是習武之人,耳聰目明。
方才明雅的話,徐一考也聽見了。
他坐在條案邊,琢磨著明雅的那些話,心道:我怎么就忘了知府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