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瀚宇坐直了身子。說實話,他從追隨辛明達那一日開始,就在期盼著這一天。
其它兩人反應倒是小了點,張鋆還是那幅要睡不睡的樣子,辛成倫倒也是一臉期待。
“大家都是兄弟,所以有些事不希望一直把你們蒙在鼓里。”辛明達從桌子后面走出,拍了拍辛成倫的肩膀,“特別是成倫,我救了你,但是不希望一輩子捆住你。”
這一次,辛成倫沒有叫他元帥,而是喊了聲:“哥。”這是戰場之外,他認定的關系。
“我要做的事,說起來你們可能也猜到了。”
“害,不就是造反嘛!”張鋆揉揉眼站了起來,伸個懶腰,還順便打了個哈欠,“我三年前就在想,元帥你啥時候帶我們造反,結果你現在才說。”
沉重的氣氛被破壞的一塌糊涂。
秦瀚宇也點了點頭:“其實這幾年我也在想。”
他也是沒想到,這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居然這么簡單就被接受了。
不過想想也是,辛成倫年少就在舊廟,這個王朝最黑暗的東西,他大概都見過了。
秦瀚宇是從北邊來的,他見到他的時候整個人只剩下一口氣了。對于北邊,他和自己的心情應該是一樣的。
再說張鋆,他比自己大幾歲,年輕時候就入了伍。聽他說,沒有軍糧的時候,甚至吃過老鼠。在沒見到自己之前,即便他沖的再兇,也不過只是個馬前卒。
大成對于他們來說,更像是一個沉重的打不開的枷鎖。
辛明達扶額,難道自己真的很久之前就在想這件事了嗎?為什么自己的親信都這么正好完全不在乎大逆不道這件事?
秦瀚宇倒是解開了他的疑惑,“可能你自己也沒發現,你很早之前就開始為這件事開始做準備了。”
“可能你比我聰明,但是有些事還是局外人看的清楚一點。”
“從三年前你拿到婚約開始,你就開始培養起了銀甲軍兄弟。其實夫人有次說錯了,銀甲軍都不是在籍軍人,他們都是你的私軍。”
“你從來不反駁我們酒醉時故意說的話是因為你心里也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
“本來我以為我們會在完全拿下北方之后才考慮對付這些人。沒想到這次刺殺,倒還真的改變了你一些啊。”
辛明達低頭思考了一會,抬眼笑了,“你說的沒錯,我好像確實很久之前就在思考這個問題了。而且已經初見成效了不是嗎?”
“是啊。”
現在邊境的人可都是不知皇帝,只知辛明達了。
“所以我們接下來改怎么辦呢?”
“接下來?”辛明達指了指桌上的地圖,“先把北邊那群畜生的爪子給我拍爛了!行動期間,我可不希望看到有來搗亂的!”
“需要我去聯系一下那幾個被孟達趕出來的兄弟嗎?”辛成倫說道。
刺探,聯絡,關于消息的一切都是由他負責的。
“先聯系上,說清我們要干的事。不過現在最要緊的是,把京中留守的幾個人給我搞定了。”
辛明達看了看燭火,抬頭看向皇陵的方向,現在陳遠應該到了那邊了吧。“沒多少日子,我們就有場硬仗打了!”
合上香爐蓋,渾厚悠遠的香氣慢慢從中鉆了出來,逐漸彌漫了整間屋子。
華貴的床邊,陳遠正滿意地看著掛在墻上的畫,“美人如斯。”
“陛下,戶部尚書求見。”
“戶部尚書?”陳遠將目光從那副畫收了回來,摩挲了一下大拇指上的玉環,“程立得這么大晚上來干什么?”
“......”內侍沒有說話,他們這個新陛下脾氣可是不怎么好,前幾天先皇駕崩那天,可是有不少人就這么隨著去了。
“算了,讓他去書房那邊等著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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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立得站在空蕩蕩的書房里,正前方掛著的是開朝圣祖的畫像。他顫抖著手從袖子中掏出了手帕,擦了擦額前的汗。
今天下午回去的時候,自己的女兒突然和自己說了這件事,理智上他是不太相信的。但是想到這幾年的事情,他又不得不相信自己女兒說的預知能力。
程家本和京中的落魄侯府是差不多的,但是就因為相信了程葉嘉,他救了先帝,成功拿到了軍糧的肥差。
在這次先帝駕崩的事情中,也是因為聽了程葉嘉的話,第一批向太子投誠,也成功擠掉了原先的戶部尚書。但是今天程葉嘉說的事情實在是太大了,可是關系國運的事情啊。
腳步聲從身后傳來,一步一步,像是度量過,克制又威嚴。
“參見陛下。”
陳遠從他身邊走過,頭也沒轉,“起來吧,程大人大晚上過來是為了什么?”
剛剛爬起的程立得又跪了下去,“今日祈福結束,我于寺外閑逛,偶遇一位老僧,老僧只對老臣說了一句話。”來之前,程葉嘉就和他商量好了,這件事全數推到別人身上去,她能預知的事情是千萬不能說出來的。
“說。”陳遠這才抬眼看了看他。
程立得咽了口口水,還是將程葉嘉今天所說的那句話重復了一遍:“鳳入雀巢,國運將損。”
“鳳入雀巢?鳳入雀巢。”
程立得也沒想到,這句堪稱大逆不道的話,陳遠居然越讀越開心,甚至轉頭問了一句:“那位大師可說是哪家的鳳?”
“大師并沒有說,但是看了一眼北邊。”
“北邊北邊。”陳遠臉上的笑容越發的大了,側頭問了旁邊站著的那人:“我記得,辛明達的家是安在了北街那邊?”
“是!”
“好啊。”陳遠一拍桌子,程立得的心“咯噔”跳了一下,“程愛卿,不知可能找到那位大師?”
程立得結結巴巴地說道,“是...是...一位云游的師父,大約...大約...是找不到了。”
云游的?陳遠繞過桌子走到程立得身前,“程愛卿,你知道對我說謊是什么罪嗎?”
程立得額頭的汗刷的一下就下來了,“哐”地一聲,磕在了地上,連連請罪:“臣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