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樂看著自己腰間的那只手,微微皺起了眉。
天黑下來的時候,明達就帶著平樂躲過周圍的眼線,繞出了城門。至于怎么帶呢,因為這邊的宵禁,她自然是被明達摟著抱出去。
然而,這個姿勢卻讓她想起了一些事情。
“你什么時候醒的?”平樂穩穩地站在了土地上。
這里是一片荒地,遍地都是春日新發的翠綠色的草葉,和沒有處理過的枯草。平樂還記得這里,從城中逃出來的時候,她們就從這里路過。
明達歪過頭,“你不是知道嗎?”而后拉起平樂的手向前走去。
平樂跟著他向前走著,又問了一遍:“真的嗎?”
“嗯......”明達低低回答了一聲,聽起來底氣就不是很足。
平樂咬著唇停下了腳步,“那我再問你一次,你有沒有去過皇宮,救過一個人?比如說...我?”
明達嘆了口氣,“對,是我。”這件事總不可能瞞一輩子,既然都發現了,也就沒必要再撒謊了。
“你怎么不告訴我!”畢竟他們都這么熟了,平樂也沒必要把事情憋在心里了,自然是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不過那天救自己的確實是明達的話,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那時候他不應該還是狗嗎?
不對,他不是狗啊。那他又怎么知道的呢?
那時候她遇到他的時候,他是不是睡了半天來著?今天他抱著自己跑了這么久,明明都很有力氣,那那天為什么會睡那么久呢?
睡覺代表了什么?
平樂腦中一閃,突然想起一件事來,自己之前回到前世的時候是不是就說她在睡覺來著?
那么睡覺有可能就是,靈魂不在自己身上對嗎?
那就是說,他在昏迷的時候就是靈魂出竅了是吧!不是狗的話,還有什么東西能知道自己的行蹤?
有什么,自己忽略了的呢?
有什么,在明達出現之后,就消失了呢?
“小北!”平樂突然想起了那只雪白的貓咪,驚呼出聲!
明達反應性地回過頭,答應了一聲,“嗯?”
兩人面對面呆住了,平樂又輕輕叫了一聲,“小北?”
明達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很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下:“嗯!”
平樂嘟著嘴,本來想要生氣的,結果沒忍住笑了出來,又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肚子,像是很久之前懲罰小北那樣。
明達抓住那雙作亂的小手,事情說出來之后,他整個人都輕松多了。“走吧。”
溫柔的月光下,兩人最后停在了一個小土包旁
明達一手牽著平樂,一手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酒壺并兩個酒杯。
他倒滿了兩個酒杯,遞了一個給平樂,“平樂,來見見我的爹娘吧。”
平樂這才知道他帶著自己來了什么地方,她伸出手接過那杯酒,跟著明達一起跪下。
她記得辛明達的爹娘,或者說她的公公婆婆,那也是撐到最后的一批人,想來這就是他們最后的葬身地吧。
來之前,辛明達想了很多話想說,但是真的站在這之后,又不知道自己要說什么了。
他牽著平樂的手,一杯杯將酒灑在土包前。這可是老頭最喜歡的酒了,但是他早年間大戰傷了身子,娘親不準他喝太多,這次就讓他喝個過癮吧。
一聲輕笑從不遠處傳來,兩人回頭看去,月光下,一位身著布衣,手提籃子的少年走了過來。
“你們,也是過來祭奠嗎?”
這聲音,很熟悉啊!平樂和明達同時想到。
走近的荊克挑了挑眉,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他們兩個啊!
“好巧。”他將籃子放下,端出里面的菜碟整整齊齊地拜訪在土包前面。
明達這才確定了,這就是當初在懸崖上給他指明平樂位置的人。
“好巧。”明達拉了拉平樂,將她護在自己身后。他可沒有忘記,之前這人也說了,是他將平樂逼下懸崖的。
“放心放心,我現在沒理由對她下手了。”他換了換自己手中的籃子,看起來倒真像個農夫了。“之前的確實有點對不起,不過這次我是來祭奠的,你們?”
“這里埋的是我爹娘。”明達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仔細說下他來這邊的理由。
“那可真是巧了。”荊克跪了下去,深深地磕了個頭,“這里埋著的人,救了我!”
荊克直起身子,轉頭看向明達,“現在,你想殺了我嗎?說起來,還真是我害死你的爹娘。如果你想的話……”他拔出自己腰間的小刀,扔給了他,“那我在這等著。”
明達轉了轉自己手中的刀,這倒是放開了平月的手。“算了,他們都不后悔,我來報什么仇。”腕上用力,那把小刀直直地插入了土包前,順便還贊了一句:“是把好刀!”
荊克捂住肚子,放聲大笑,誰也沒有看見他眼角那一滴若有若無的淚珠。
好一陣子,他才裝過身,狀似隨意的擺了擺手,“既然你不愿意的話,那我就先走了。對了,上次的事對不起了。”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不一會人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是誰?”
聽到平樂的聲音,明達才反應過來,她可不認識這個莫名其妙的人。“他是......”他停頓了一下,兩次了,居然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他是上次推你下去的人,也是...告訴我你在哪的人。”
平樂了然地點了點頭,“上次也算是他救了我。”她低頭想了一會,總結道:“算來,也不是壞人。”
明達笑了笑,看了看那座孤獨的土包。
他的爹娘和無數不知名的戰士、百姓長眠于此,無人替他們安葬,英魂在此地游蕩。
回頭望去,是繁華的,不再屬于他們的舊都,呼嘯的風中承載著他們的期待和不甘,也許他們還在這里,等著誰帶他們一起回家。
“走吧。”明達伸出手,又深深望了幾眼那個簡陋的墳墓。
總有一天,他們都會堂堂正正地回到自己的家。
冷風灌進平樂的脖子,她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牽起旁邊人的手,溫暖從掌心傳來,她笑著點了點頭,“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