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最里頭的一間,葉寒臣停住了腳步。
他凝視著4-20病房內的景象,一時間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豆豆小小的身體被楚傾歌半摟在懷內,一張可愛的小臉蒼白,不停的嘔吐著,一旁的小垃圾桶慘遭蹂躪。
原是很惡心的一幕,但是葉寒臣看了,心中居然起了一點淡淡的心疼。
很快,他震驚于自己的心緒,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好不容易吐完了,就見楚傾歌細心的給她擦手擦嘴,又給豆豆喂水,全程她都是紅著眼眶,卻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
豆豆已經很難受了,還在安慰著楚傾歌,讓她不要難過,說自己吐完就沒那么難受了。
“哎,您是來看望誰的......”
王護士過來,見一個英俊高大的男人站在門口,剛想詢問就被男人拽著胳膊拉到了另一邊。
葉寒臣看著里頭頗為簡陋擁擠的環境,吐出了一口氣,“那個小女孩,得的什么病?”
王護士往里頭瞧了一眼,“那個啊?叫豆豆,是急性早幼粒白血病。真是可憐,配型都快找到了,她們連前期化療的錢都不夠呢。”
說完,王護士頗為熱心的笑道:“你是她們母女倆的朋友?”
看起來挺有錢的,帶進去讓敘敘舊,說不定,還能幫幫楚傾歌。
葉寒臣掩下眸子中的驚濤駭浪,眼神疏離,“不是,不認識。也不準說我來過。”
說完,葉寒臣轉身離開了。
王護士一臉懵然的看著男人的背影,撓了撓腦袋。
這男人真奇怪,誰知道你誰啊?
葉寒臣快步回了車上,坐在駕駛位上,他卻久久沒有發動車子。
他閉上眼,從一旁的儲物格里拿出了一盒luckystrike,取出一根點燃了。
這盒煙他從來沒有動過,除非極度煩躁的時候。
煙霧繚繞間,他閉上眼睛,豆豆被病痛折磨的樣子一幕幕在他眼前閃過。
終于,葉寒臣嘆了口氣,拿出手機給自己的助理撥了電話。
“方琮,告訴人力資源部的,上次面試的那個女人,讓她改天去上班。”
掛了電話,葉寒臣在車載煙灰缸里滅了煙頭,心中的郁結一掃而光。
甚至還有種笑的沖動。
那個狡猾惡毒的女人,要是知道自己給了她一個機會,肯定十分的感激自己吧?
“什么?明天去上班?”
楚傾歌站在醫院走廊,激動的手機都握不穩了,不停的感激。
“太謝謝你們了!我明天就能去上班!”楚傾歌連連說著感謝,掛了電話。
王護士正好來送飯,聽了幾句,也為楚傾歌高興,“找到工作了?在哪兒?方不方便?”
楚傾歌連連點頭,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就是上次面試的GH,同意讓我去做保潔了!”
說不疑惑是假的,明明葉寒臣都明說不讓自己待在GH了,怎么還會讓自己去上班?
難道是人力資源的人搞錯了?
楚傾歌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有一件事楚傾歌很清楚,就算是搞錯了自己也該厚著臉皮去!
畢竟,就算是做GH的保潔,工資也是十分可觀的!
老天都給自己這個空子鉆,沒得自己還瞻前顧后的!
第二天一大早,還不到七點,楚傾歌早早的等在了GH公司的大門口。
七點半左右的時候,才有人陸陸續續的上班打卡,楚傾歌局促的站在一邊,還是被來往的人用眼神問候了個遍。
不多時,一個一身白色OL套裝的美麗女人踩著高跟鞋利落的走了過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楚傾歌,眼中沒有什么特別的情緒。
楚傾歌頓時對她生了好感。
“你是,楚傾歌?”女人問道。
“是,我是新來的,做,做保潔的。不知道在哪兒報道。”
楚傾歌很是不適,她現在就在GH辦公部的大廳,不少人都在頻頻的看她,然后小聲議論。
“我叫Shona,是人事部主管,經理讓我來帶你去后勤部。你的入職資料還沒有辦全,一會兒報道了之后來十五樓人事部來找我。”
Shona一邊帶著楚傾歌往里走,一邊淡聲給她介紹著各個部門,楚傾歌一一細心的記下了。
到了后勤部門口,Shona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幾個跟在自己身后心照不宣打量楚傾歌的員工。
美目一橫,Shona聲音冷凝,“上班時間,干什么呢?不想做了?”
幾個員工輕咳一聲,都離開了。
楚傾歌頗為感激的看著Shona,剛想道謝,就聽Shona淡聲道:“以后來上班,打扮利索點。沒什么好自卑的。”
說完,就離開了。
楚傾歌懷著濃濃的感激,信心也提升了不少,推門進了后勤部。
然而Shona給她的那種若有若無的尊重和平等,讓楚傾歌忘記了,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看臉的。
“楚傾歌?咦,你不是那個毀容女么?”
后勤部部長是個中年大叔,也是那天面試楚傾歌的領導之一,劉遠。
只是那時候他沒有出聲羞辱楚傾歌罷了。
楚傾歌低下了頭,不動聲色,“對,是我。楚傾歌。”
“行,剛好辦公部的衛生沒有打掃,那兒的活也不多,可別說我沒有照顧你啊!去B1領東西和工服,然后就去干活吧!”劉遠笑的不懷好意,一雙眼珠子滴溜溜的在楚傾歌身上打轉。
楚傾歌沉默的點點頭。
GH公司的員工福利一向都好的出奇,楚傾歌從前就有所耳聞,這次也是深有體會。
即使是保潔服也很不一般,材質很不錯。
去填入職資料的時候,Shona還給了她入職禮物。
一切都是那么順利。
但當楚傾歌來到辦公部準備開始打掃衛生的時候,冷不防聽到一陣輕微的嬉笑聲。
她下意識看過去,只見幾個員工湊在一起,正對著她指指點點。
察覺到楚傾歌的目光,幾個俏麗的女孩子都掩飾的轉過了頭,那幾個男的卻是臉一拉,瞪了楚傾歌一眼。
“看什么看?不趕緊好好打掃衛生?”
楚傾歌平靜的低下頭,但是面上卻覺得火辣辣的。
尤其是那一塊傷疤。
她勸了自己多少回,不要因為這塊傷疤否定自己,自卑,但是真到了這時候,她還是覺得,那自卑的感覺包圍著自己。
“真不知道上頭怎么想的......員工心情也得注重吧?找個殘障,看著都嚇人,誰還有心情工作啊.....”
“我那天聽說,這女的坐過牢,自己放火害人沒害成還毀容了!”
“真的?那公司還要?”
“切,做慈善唄......社會邊緣人群再就業,GH提供機會,社會新聞上肯定來一條,多好聽?”
或是譏諷,或是猜測的語言落在楚傾歌的耳朵里,仿佛一把鋼刀,刮著她的耳膜。
比任何噪音都讓她覺得煩躁。
她放下了手中的抹布,正視著這群人,“我,沒有害人。”
“你說沒有就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