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門云家擔起了大陵皇朝的大半個天下,可以這樣說,云家之人死盡之時,便是大陵覆滅之日。
可如今的云家,縱然沒有死絕,也相差無幾了——只余了幾個六七歲的孩子,并一個云安。
是了,云安的父親、叔叔伯伯、哥哥……都已埋骨疆場。
這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云安站在城墻之上,遠望著云家的方向,輕聲呢喃道:“心之所安,義之所在。”
三年前先皇駕崩,新皇風衍恒繼位,改年號為恒安。
同是三年前,她奉了先皇遺詔,接任了當初二哥的職位。
那一年,十六歲的云安,諾下一世忠心,生死無悔,孤身一人離開了皇城。云安走的那天,僅有一人送行,他說:“待你歸來,我送你一份禮物。”
那時的風衍恒尚未及弱冠,滿心滿眼都是云家的小祖宗,那時世人皆知,云安必然是未來的皇后。
可是世人不知啊,那個紅衣似火手持銀鞭明媚耀眼到讓星河都為之暗淡的女子,選擇了一條不歸路。世人只知似乎從某一日開始,云家那個紅衣颯然的小祖宗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而北疆,多了一個總是帶著銀灰色的面具的將軍,不知情的人都還以為那是云家的二公子。
將三軍虎符交付一個十六歲的女子,那是大陵皇朝的歷代皇帝中做的最荒唐的一件事。可是滿朝文武并無幾人提出異議,有人盼她安疆定國,有人盼她一去不復返,每個人的心里都有著自己的算計。
有很多人是想要云安死在戰場上的,就像她的那些父輩兄長那樣,埋骨沙場,這樣皇后的位置也能空出來,他們才能更好的為家族謀利益。
可是,云安她呀,生于北疆暗河消凍之日,她是大陵的福運,她若死了,大陵的福運也就斷了。
唯有風衍恒,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小云安啊,那是一個真正的巾幗不讓須眉的奇女子,他信她,才會放她離開,她也答應了他,會平安歸來。
此前,云安只是傳說。
此后,云安成了傳奇。
云安守著北疆,這一守,就是三年。她這一生最美好的時光,在血與尸骸中凋零。
風衍恒中途偷偷來找過她:“阿寧,我后悔了,你跟我走好不好,他們是生是死與我們何干。”
云安小名阿寧,知道這個名字的只有極為親近之人。
當年那個如驕陽般明艷的女子,那個嗓音絕美的女子,在三年前離開皇城后親手毀了自己的聲帶。如今的云安嗓音不復清脆,而是有些沙啞的低沉:“可我不悔。”
“為什么?”
“我姓云啊。”云安笑起來還是那么好看,雙眸清透,她一字一句,字字虔誠:“心之所安,義之所在。”
風衍恒突然就懂了云安的執念,云家血,云家骨,云家赤血鑄英魂。而云安,他的阿寧,百戰忘歸途。
“阿寧,我不管,你答應過我的,會平安歸來,我等著你,等你回來我送你一份禮物。”風衍恒抱著云安不肯撒手,下巴在云安的肩上蹭了蹭,聲音有些軟:“你一定要平安歸來。”
“好。”云安摸了摸風衍恒的頭發,眼里暈開了絲絲縷縷的溫柔,有些沙啞的聲音帶著入骨的溫柔,雖不及當年,卻也還是好聽的:“你帝王的形象還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