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老婆,想我沒想?”
“你怎么不打我電話?我都沒去接你。”
“別理他們,老婆多管管我。”
“手酸么?老公揉揉。”
“要老婆擦。”
“帆帆20了……”
“一諾千金!”
“明諾,你愿意陪我走完這一生嗎?”
“明諾……”
……
他沒有死,他還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
壓抑情緒壓抑了兩年的明諾,在這一刻差點失控。
思念、悔恨、甜蜜、劫后余生在她的腦海中混合攪拌。
幸福如滔天巨浪般襲來,將她徹底淹沒。
她死死看著那人。
沒有反抗掙扎,反而沉醉其中,擁抱著這水浪,就算溺死當場也心甘情愿。
“對不起,對不起……”明諾抱著宋千帆的腰身,雙手從后環繞一圈又死死扣住自己的手臂,將人纏的緊緊的,生怕一個眨眼人又消失不見。
她依在宋千帆的胸口,聽著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聽著他錯亂一瞬的呼吸,明諾的心跟著亂了。
同時,也活了。
她從蠻荒之地走來,拖著殘缺破舊的身體,等待認命。卻不想還會遇到天降甘霖,讓這寸草不生的一處轉瞬間綠意盎然、重塑生機,
“對不起~”
突如其來地驚喜,壓得她幾近失聲,明諾不停的道歉。
男人身子初時一僵,過了會兒,他的手覆在明諾的肩上,隱隱用力。
“嫂子?是你嗎?”
男人輕聲問道,語氣里似乎帶著一絲笑意。
“……”
嫂、嫂子?
明諾僵硬抬頭,“你是一、寧?”
男人頓時笑的開懷,那張和宋千帆一模一樣的臉,“嫂嫂你還記得我?是我啊,我是顧一寧。嫂子你把我錯認成我哥了吧!說起來,我們也有兩年多沒聯系,嫂子人忙事多,大概忘記了,我哥他現在不住這里了。”
顧一寧俯身湊近明諾耳朵,“他啊!現在住在城郊墓園呢!”
“……”
“他那么黏你,就沒鬧著要你過去看看?”
明諾渾身冰冷。
男人的話如冰刀冷鞘,挨著肌膚、順著血液,流至心脈。
將她凍住。
明諾動彈不了,她的身體好像與地面融為了一體,就這樣愣愣地站在原地。
昏暗的視野中,男人膚色冷白,熟悉的俊美的臉龐與心里的那人相似度極高。
同樣完美如鑄的下頜線,同樣常年揚起的好看唇形……
唯有那雙眼睛……
黝黑的桃花眼在昏暗中輕輕瞇起,他在黑暗里輕笑。
“嫂嫂,既然來了,就進來坐會兒吧!”
顧一寧看了眼地上七倒八歪的禮品盒,深色的瞳眸中閃過一片涼薄。
他嫌東西擋路,便一腳全部踢開,轉而大開房門,自己先走了進去。
待明諾回過神,發現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手里抱著她和宋千帆以前一起買的卡通抱枕。
黃色的皮卡丘有些發白泛舊了。
明諾將抱枕緊緊攥在手里,仿佛要從中吸取暖意似的,只是這樣一來,皮卡丘的嘴頓時咧得更開了,面容扭曲。
宋家的擺設大致沒有變動,電視還是以前笨重的大彩電,餐桌、沙發、書柜仍然佇立在原地,甚至冰箱上花瓶里的花束仍是那一束紫色永生。
只是,主人家的氣味變了。
氛圍變了。
來客的心境也就變了。
屋子墻壁上沒有掛黑白照片,這或許是明諾唯一能欺騙自己淡然坐在這里的藉由。
“阿姨沒在家嗎?”明諾微微看了一眼四周,沒看到宋秀,于是問道。
顧一寧倒了杯水給明諾,明諾接過,習慣性的說了句“謝謝”,而顧一寧好似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樣,突然笑倒在沙發上。
明諾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越看,那里越疼的厲害。
那張臉,深入骨髓。
這人,卻太過陌生。
明諾在一次學校籃球聯誼比賽中認識的宋千帆。
沒有別人想象的轟轟烈烈,兩人一見鐘情,他看中了她的貌,她看中了他球場上大殺四方的才。
兩人在一起多年,見過對方父母,經過了阻止反對,也得到了雙方父母的點頭認可與祝福。
但這么多年里,明諾其實沒見過幾次宋千帆的雙胞胎弟弟顧一寧。
宋秀和宋千帆的父親早年離異,宋千帆跟著顧秀,改了母姓。
而心臟不好、從小體弱的顧一寧則跟著父親住在鄉下。
兄弟兩個以前其實長的不太像。
宋千帆陽光帥氣,肆意開朗,是那種站在人堆里別人能一眼找出烈日。
他就像個超強吸力盤,很少有人會不受他吸引、不喜歡他。
——明諾就是個中典型。
顧一寧也長的好看,但他是病嬌美男系。
他笑的時候,笑容不入眼底。
喜歡他這種類型的會很喜歡,不喜歡的,則會覺得他太過陰郁。
“哈哈哈~”顧一寧笑了很久。
笑得眼淚流了下來,顧一寧隨意一擦,嘴角的笑意未曾消散,他說:“我媽在啊!她怎么會不在呢!”
明諾正要問,顧一寧又道:“你問這問那,就一點兒也不好奇我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顧一寧側身傾壓在沙發扶手上,頭頂的燈光照射他眼睛里,明亮如星辰,他的聲音也輕快,狡黠誘哄,又有一分少年的得意。
這模樣像極了宋千帆。
明諾心中一緊,明知是個陷阱,她還是義無反顧地踏了進去。
“為什么?”顧一寧的父親向來抗拒他和宋秀接觸,認為兒子就該跟著父親,就該隨父親姓,因此對給大兒子改姓的宋秀是恨到了骨子里的。
顧一寧漆黑的眸子定定看了她幾秒,那眸子雖然彎著在笑,可明諾卻在其中看到了埋藏在最更深層的寒意。
“因為——”
顧一寧故意拖長聲音,像說書先生一樣在關鍵時候提頓,吊人胃口,看別人抓心撓肺的恨不得親自上前來扯他嘴巴,鬧得差不多了,他又開始笑。
“因為啊!我爸死了啊,他死前把鄉下的房子土地都賣了,一分錢沒留給我留,我沒地方去,正好我媽這里又出了事,需要我這唯一的兒子來照顧,所以我就在這住下咯。”
“……”
沉重的過往,他一句話帶過,說起來云淡風輕,若無其事。
好似他說的并不是發生早自己身上的事,而是一個毫不相干人的曾經。
明諾這兩年雖然時常有讓人給宋秀送錢送禮。
每每得到一句‘送到了’的信息,委托也就完成了。
她從沒主動向人問過、打聽過宋秀等人的近況。
她一直以為他們過的還可以。
至少生活上不會有任何壓力。
明諾大概太害怕聽到曾經對她如親生女兒一樣的宋秀說恨她一類的話,也恐懼從她嘴里聽到關于宋千帆……
所以她從不聯系。
朋友,家人,同學,同事,和宋千帆關系交疊的,這兩年,明諾從沒主動聯系過任何一個。
從顧一寧的話里聽出了什么,明諾問,“阿姨她,怎么了?”
顧一寧輕飄飄晲了她一眼,懶散的躺回沙發上。
“也沒什么,人還活著呢!放心吧!”
“……”明諾再好的修養,也快被顧一寧一句接一句的話給弄瘋了。
“我哥死后,她想給大兒子陪葬來著,就去跳樓,可沒想到樓層矮了,命硬,沒死成,癱了兩年。”
跳樓!
陪葬!!
癱了!!!
明諾倒吸冷氣,覺得自己今天受到的刺激,一點不比在得知宋千帆出事的時候少。
顧叔叔死了,秀姨自殺不成,癱了!
“怎么不說話?”顧一寧看著她。”
“……秀姨在房間嗎?”臥室門都鎖著,“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顧一寧一手撐在沙發上,偏頭凝視著她,一雙桃花眼煙波蕩漾,眼窩深邃。
“去唄!”
他指著宋千帆以前住的那間房,對明諾說:“她應該也挺想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