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上藍牙耳機,又是熟悉的旋律響起,只是,這次終于到了“當天上星河轉,我命已定盤”的時候了。
寒冬的陽光透過玻璃門照進公寓樓的大廳,光影有些偏移。
在邁出步子,左腳抽的一瞬間,陳秋木原地蹦了一下馬上邁開右腳。
街上仍然沒有人,陳秋木依舊去坐電車。
這個位置他不知道坐了多少次,他清楚的記得左邊站著的乘客穿的是運動鞋右邊的是帆布鞋中間的是皮鞋。
還有右邊那個美術大學的青年,他叫南山衣,是個畫漫畫的,今天要去看畫展,下午還要上課,等一下他的滑板會撞到他的腳。
腳被畫板撞了一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p>
“你是美術大學的學生吧?畫漫畫的?”
“您,您怎么知道?”南山衣有些驚訝。
廢話,我不僅知道,我還試過把你從窗子里往外扔出去,當時你的表情可好玩兒了。
“猜的?!?/p>
“我的目標是富堅義博先生!”南山衣道。
“你想打麻將?”陳秋木笑了,上次這家伙就說要以富堅義博為目標。
南山衣有些不好意思,誰讓自己的目標總是打麻將不畫漫畫呢。
“加油,我相信你,給我個簽名吧,以后你成功了,我也可以拿著你的簽名炫耀?!?/p>
陳秋木從口袋里掏出筆和紙。
南山衣有些感動的看著陳秋木,陳秋木示意他接過紙筆。
南山衣說了句“失禮了”,在上面認認真真的寫上自己的名字遞給陳秋木。
收好簽名,陳秋木其實也不是想要這個東西,他已經大概猜到,一旦他消失,這個世界就會努力的抹除他存在過的痕跡,就算將這個簽名留給西野七瀨,以后這個南山衣真的出名了,也沒用。
這個簽名應該會跟著他一起消失。
很快就收到了陸過的短信,電車在猛烈晃動一下之后,車內廣播再次提示乘客們終點站到了。
不用看短信,他也知道路過發的消息是什么。
和上次類似的交流,然后去停車場,拿到聯系方式,和路陸過分別,去SSA裝場地檢查員。
仍然是在第一首《再見的意義》之后,被自家女友發現,然后發短信,去側面看臺上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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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了,師弟可是個狠人來著。”
西門七靠坐在椅背上,面前有個類似屏幕的東西,畫面里顯示的是端坐看臺的陳秋木。
“小熊你不看嗎?”
“不看。”玩具熊聻背對著“屏幕”,不想看。
“咳,我們或許不喜歡我們所看到的,但那本身不是我們背過臉去的理由。”西門七裝模作樣的道。
“弗朗西斯·拉爾森的話,我是讀過書的熊?!?/p>
“看師弟,看師弟?!蔽鏖T七沒有尷尬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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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又來到晚上,舞臺上的西野七瀨,即使精疲力盡,也仍然散發著無窮的魅力,抬手移足之間,動作翩躚輕盈,然而該柔和時柔和,該有力時又那么有力,每一個回轉,每一個眼神,無不在展現美好。
又到了八點十一分。
最后一遍排練結束,西野七瀨給陳秋木發了短信,陳秋木仍然是換下工作人員的衣服,去那邊開車,順便給西野七瀨發消息,叫她不要在路燈下等、遠離轉彎路口。
駕駛位旁的儲物格子里有一把鋒利的刀,之前都是放在后座,給西野七瀨割斷安全帶的。
他將出租車開出停車場,想著自己將那些話說了無數遍,帶著西野七瀨跑了無數回,每次都希望能夠成功,也不會表現的不耐煩。
對別人和自己不耐煩可以,但對自己辛苦了一天的女友,自己再怎么樣也不能將不好的情緒帶到她身上。
依舊是路過那輛裝在路燈上的事故車,陳秋木穩穩的將車子停在路邊,西野七瀨拉開車門坐在副駕駛。
不過陳秋木卻沒有開車的意思。
他頭上還戴著那頂帶絨球的帽子,靠在駕駛位上,轉著頭目光凝聚在女友身上。
拉起西野七瀨的小手,陳秋木問:“給娜醬捂捂手,涼涼的容易生病。”
“aki你的手比娜娜的還涼。”西野七瀨湊近男友,心里有些擔憂。
“是嗎,那就讓娜醬給我暖暖手。今天怎么樣?”
“今天也很累啦,大家都很累。”西野七瀨盯著男友的臉,覺得他好像不太對勁。
“我臉上有花嗎?”陳秋木抽出一只手,在臉上摸了一下。
“娜娜感覺,今天的aki不太對,有什么事情,就和娜娜傾訴吧。”
“確實有點事情啦,只不過,都是我自私的、單方向的對娜醬說的?!?/p>
陳秋木松開西野七瀨的手,從兜里拿了一塊糖出來遞給女友。
西野七瀨撕開糖紙,將糖吃進嘴,等著男友說話。
“有時候我在想,如果娜醬沒有遇到過我,會不會過的更快樂,我是個很讓人頭疼的家伙吧。”
西野七瀨笑的溫暖,搖搖頭:“不會哦,明明是娜娜更讓aki頭疼,遇到aki,遇到這么勇敢向我告白的aki,娜娜很幸運。”
“這樣啊……我,我有件事和娜醬商量。”
“嗯嗯,aki一邊開車一邊和娜娜說也可以啊?!?/p>
“我要從這里出發,去很遠,很遠的地方。”陳秋木伸手摸摸西野七瀨的臉蛋,悲傷的說道。
西野七瀨已經感覺到不妙,剛剛那顆糖也有問題,她身體動不了了,趁著還能說話,努力微笑:“怎么,說的,那么嚇人?!?/p>
“是的,就是娜醬想的那樣?!标惽锬军c頭承認了。
“是……哪樣……”努力控制著嘴部肌肉說出了最后一句話,西野七瀨已經感覺事情不妙。
可她沒有抓住剛剛那一絲懷疑,吃下了那顆糖。
“遇到娜醬那年,我十九歲,現在周歲也23了,順便將我最大的秘密告訴娜醬,反正,反正娜醬在我走后,也不會記得。”
路燈的暖色光線照進車里,陳秋木仰著頭,嘆了口氣。
眼眶酸酸的,使勁眨了幾下,陳秋木還是沒能阻止順著眼角流下的眼淚。
說男兒到了傷心處就會哭,他現在不想哭,離別本就難過,再哭出來就更難過了。
西野七瀨好想開口說“aki你有什么事和娜娜商量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我們不是應該一起承擔嗎?”
“其實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哦,動漫里穿越到異世界的劇情真的存在。
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只想著隨便找個地方,簡單活著就好,畢生目標是寫出一部偉大的作品,性格呢,也是非常偏激,是那種不會好好做人的刺頭。
所以,我這個會四國語言的人才,就留在了那家便利店里隨便賺點零錢讓自己活著就行。
直到遇見你。
那時候娜醬,你還戴著口罩,不過我是個非常依賴直覺的人,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我要相信愛情了,我要和你在一起,很夸張,很沖動對吧?
嗯,后來的事,你也知道了……
好像時間不太夠了,直接說些總結告別的話吧。
娜醬,和你在一起的這四年多,是我人生中最幸福、最重要的時間,除此之外的十九年甚至毫無意義,不,也不能說沒意義,活著的前十九年,就是為了讓我能遇到你。
只是現在我要離開了,原因嘛,知不知道無所謂了,很快你就會忘記這一切的。
雖然我不甘心,也不想讓娜醬忘記我,更不想以后有其他人會代替我,時間還是太少了……”
地面好像在震動,路燈忽然炸裂,一輛大卡車從道路那邊駛來,好像整個世界都在催促著他。
“娜醬,沒有了我,也要好好生活,忘了……不,我還是希望娜醬能記得我,即使,即使……這不是娜醬把我弄丟了,而是我自己走丟了,所以,要永遠記得我。”
眼淚從眼眶溢出,西野七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最愛的人就要離開自己了,她卻一動都不能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陳秋木坐在駕駛位上,抽出了匕首。
……………………
有什么東西被清除了,陳秋木消失在駕駛位上,噴濺的鮮血也因為“這個世界不存在陳秋木”的邏輯消失。
某個屬于陳秋木的銀行賬戶,里面的錢正在消失……總之,雖然不是時間倒流,但世界上一切關于陳秋木的痕跡都在“合理”的范圍內,開始消失。
西野七瀨也是如此,沒有人給她那顆糖果,又怎么會被麻倒呢?
真實的世界,應該是乃木坂46的成員西野七瀨,在排練完之后攔下一輛出租車,正要回家休息。
路燈在車后倒退,西野七瀨坐在后座,懷里抱著挎包,眼睛盯著窗外。
自從攔下這輛出租車之后,她就覺得不太對,自己好像弄丟了什么東西。
還有就是,心里面空空的,有一種名為悲傷的液體在心里不停搖晃涌動。
是因為娜娜敏要畢業了,自己才會覺得寂寞難過吧,一起走過了坂道初期的艱難,一起奮斗了五年,這才逐漸的、一步步成為國民女團,娜娜敏忽然離開,自己當然會這么難過……
晚上九點,西野七瀨付了高額車費,下了車。
涼風吹過,她內心悵然若失。
還是丟了什么東西,好難過。
公寓樓下,路燈間或閃動一下,便又能繼續照亮地面。
她下意識的看向路燈底下。
什么都沒有。
奇怪,她為什么要看向那邊?好像本應該有個人等在那里。
春日將至,晚間的風較之前暖了許多。
這個世界不會再有人等在路燈下,搓手跺腳,眼神期盼的等待另一個人回家了。
西野七瀨按住胸口,里面的悲傷好像要溢出來了。
肩上的挎包也讓她異常別扭,總覺得過了那個路燈,她就不應該再背著才對了。
一定是最近太累了,連個挎包都懶得拿,等回家讓……
讓……讓什么?
回家了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在走進電梯,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沒按樓層。
太想安逸了,總不能樓層數都有人幫她按吧?她又不是什么財閥公主。
電梯一直升到12樓,出了電梯,她看了一眼自家對面的那間公寓,剛想著反正也不用干脆退租還省錢,接著馬上反應過來,對面還從來沒有人租過。
手伸進包里,西野七瀨一時間卻完全想不起鑰匙到底放在哪個口袋,翻了半天越找越暴躁,心里越來越難過。
終于,還是找到了鑰匙。
鑰匙嘩啦嘩啦的,下面沒有哆啦A夢的掛飾。
有些不習慣的將鑰匙推入鑰匙孔,擰開門鎖。
開了等,眼前的模樣,似乎和記憶里不太一樣。
好像有些整潔?明明最近兩天都沒有收拾過應該亂七八糟的才對。
她甚至以為有個敬業的保姆偷入了她家里,非要給她家做個大掃除。
忽然,桌子上牽著“小手”的兩只杯子變成了一個,她眨了眨眼,好像出了幻覺。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西野七瀨忽然覺得有什么不對,一定不對,她一定是忘了什么,再不趕緊想起來,就再也沒機會了。
所有的痕跡都要消失了!
扔下挎包,她先是一步邁到冰箱前,紅色的冰箱上還貼著好幾個便簽。
中間的一個上面寫著“要永遠……”
還沒看清后面,便簽就消失不見,西野七瀨趕緊伸手按在原本應該有個便簽的位置,上面卻連個粘貼過的痕跡都沒有。
是什么?是誰會留便簽給自己?是男的還是女的?和自己住一起嗎?
咔嗒!
她轉頭看去,茶幾偏了一角,本來有什么東西墊在下面。
她下意識的想那應該是一本書。
三兩步跨過去,剛要仔細看看,茶幾就自己長出了斷腿,重新恢復了平衡。
沒錯,是書,是書!
是什么書?
書名好像很長,是誰寫的?誰寫的??。?/p>
她又沖進我是,懸掛式書架里有一套她根本沒買過的《歷史之眼》,好像是誰送她的新年禮物。
拉開衣柜,里面幾件明顯是男款的衣物正在消失,她抓緊最靠邊的那件白襯衫。
觸感溫和,帶著和煦陽光的暖味兒。
她下意識的將臉埋在襯衫里,味道入鼻,十分熟悉。
西野七瀨腦子里一邊混亂,有什么東西撕扯著她的記憶,一個要清除她不應該存在的記憶,一個想要找到快要弄丟的東西。
“娜醬,就穿一下嘛~我想看,真的!哪個男生沒有想過讓女朋友穿上自己的大號白襯衫呢?”
是熟悉的聲音,聲音那么好聽那么清晰,自己卻想不起是誰。
這白襯衫是他的嗎?
他為什么會在自己家里?
床頭,一直很大的輕松熊玩偶躺在那里,手里的白襯衫消失,輕松熊也開始變的虛幻。
這又是什么時候買的?他送的禮物嗎?可他是誰?為什么要送自己輕松熊?
“這個呢!就是見熊如見我啦!娜醬可千萬不要把它弄丟了哦!”
不要弄丟了,不要弄丟了……她到底丟了什么?
為什么這么難過,這么難過。
眼淚止不住的溢出眼眶,西野七瀨揪著自己的短發,目光又定格在潔白的床單上,床單上沒有任何壓痕,被整理過。
“我可以抱你嗎?娜醬?”
“那,你有信心幫娜娜穿好和服嗎?a……”
a什么???!明明就在嘴邊了!
西野七瀨趕緊打開手機,指紋解鎖,手指顫抖著卻怎么也戳不到相冊。
好不容易點開相冊,里面是自拍、自拍、成員、風景、食物、小玩具、成員、風景……
明明右上角顯示的圖片數量在飛快下降,她卻怎么也翻不到正在消失的那些照片。
“娜醬!我終于把沙發睡塌了!可以進臥室了吧??!”
沙發!
她又沖出臥室,跑回客廳。
沙發這時候變了大小和顏色,好像這才是她剛入住時就有的那個沙發。
上面疊著整齊的毛毯,她好像看到有個人影,從沙發上坐起,得意的說要把沙發睡塌。
“a……aki……aki!!!”
人影忽然清晰起來,十指都戴了銀白色戒指的陳秋木正對著她笑。
我想和你虛度時光,比如低頭看魚。如果你更想看鴿子,我也很樂意……
“娜醬,沒有了我,也要好好生活,忘了……不,我還是希望娜醬能記得我,即使,即使……這不是娜醬把我弄丟了,而是我自己走丟了,所以,要永遠記得我?!?/p>
陳秋木坐在駕駛位上,抽出匕首,淚流滿面動作卻干脆利落,血線在他修長白皙的脖頸上顯出,只留下滿眼是淚目光驚恐的她。
原來她丟了自己的愛人。
西野七瀨蹲在地上,低下頭,將臉深深的埋在腿彎,眼淚奔如泉涌。
也許,以后還會有人激動的跟她表白,說出一大串熱情誠摯的話,明明想和她出去玩卻為了她嘴上說著沒關系,不會是他了、
也許,以后還會有人幫她刷牙、抓著她的小手愛惜的不得了,會在她走出浴室的時候說輝夜姬下凡,會在她傷心的時候動作別扭的跳《察覺時已是單戀》,會在明明第二天要早期工作她卻還想熬夜玩兒游戲時強行抱起她讓她早睡早起,會在她累了一天之后給她按摩給她倒洗腳水,會為了她和父親大打出手,會在難過的時候趴在她膝蓋上哇哇大哭……
但都不會是他了。
再也看不到他搓著手跺著腳等在路燈下,再也不能通過視頻指揮他去超市買東西,再也不能在她傷心的時候把她擁進懷里細聲柔和的安慰她,再也不會給她講故事換取她的情話。
“ak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