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雨聲減小，有風吹來，太陽掙扎著從云層后面露出小半個頭，玻璃窗上映出一片水汽模糊的光影。

和一張昏昏欲睡的臉。

林煦單手撐著頭，半瞇著眼看向窗外，上半身好像從來沒有坐直過，課桌底下的兩條長腿不舒服地動了動。

“林哥，我頂不住了，瞇一會兒。”室友羅冰冰趴下去之前，打著哈欠交代，“八哥過來了叫我。”

結果半分鐘不到，耳邊就聽到了輕微的鼾聲。

林煦：“……”

教室里打瞌睡的不少，但打鼾的僅此一位。

新聞學院的這位張老師，是出了名的口水王，給他一個講臺，他能拉著你談論大半個地球，包括但不限于詩詞歌賦和人生理想。上他的課往往會出現兩種極端，要么特嗨，要么特困。私底下大家都叫他“八哥”。

八哥正在激情演講，咆哮聲蓋住了羅冰冰的鼾聲，兩人就跟接力比賽似的，一聲未平一聲又起。

林煦摸出手機準備刷會兒新聞，看到“愛與和平”群里滿屏的啊啊啊啊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不小心捅了土撥鼠窩。

【這也太帥了吧！】

【集美們，放大有驚喜，想魂穿露露手里的籃球，啊啊啊啊手控死了……】

【哥哥這一球砸的不是籃框，是妹妹的心嗷嗷~】

抽什么風？

往上翻了翻，翻到了一張偷拍的照片，里面的男生穿著白色T恤，起跳投籃，陽光籠罩在他周身，放大后能看到他結實有力的手臂肌肉，汗水沿著脖頸淌下來，腰部線條隱約可見。

陸延！

嘖，腰還挺細。

新消息還在不斷涌入，從文字變成了表情包battle，林小少爺大概是真的很無聊，表情包挨個看下來，最后還順手保存了幾張比較沙雕的。

下課前五分鐘，羅冰冰睜開眼，看到手機里新收到的[噴個鼻血都是愛你的形狀.jpg]，他困惑地看向林煦，心想大可不必：“林哥……”

“挺有意思的。”

“……”

-

出了階梯教室林煦就把這事兒忘了。下午的課結束后，他屈尊跑了趟美術社，一進門就感覺到氣氛不同尋常。

“林煦！”學姐一眼瞄到他，忙不迭起身走過來，遞給他一瓶水，“有點意外啊。”

林煦反戴著棒球帽，笑起來時眼下的臥蠶尤為明顯，他接過水說了聲謝謝，視線隨意打量：“這不給你面子嘛。”

“謝林大神賞臉。”

林煦順勢拉了張凳子坐下，他不常來，與其說是社團成員，倒不如說只是掛個名。

而他之所以會加入這個見鬼的美術社，是因為新生報到那天有個熱心學長幫他把行李送到宿舍樓，對方負責社團招新，說他們美術社就差最后一個指標了，不達標會死人，拜托兄弟幫個忙。當時林煦的大號行李箱還在學長手里，宿舍在三樓，兩人才剛走到樓道口，林煦根本不用思考，痛快點頭。

……后面發現這一批新招的成員，都特么是被“最后一個指標”忽悠進來的。

“群消息看了吧？我們這次畫人物素描，‘模特’是大家投票選出來的。”學姐點開微信，將屏幕懟到他眼前，“你應該很熟。”

確實很熟……中午在食堂吃飯還坐一張桌子。

林煦挑眉，一副“你確定不是在逗我”的表情：“素描，畫陸延？”

我是有多想不開？

整個美術社表面看起來都很正經，群聊名稱“愛與和平”起得也挺高大上，在學校一眾社團里搞得神神秘秘，但林煦早已看透，這就是一幫披著藝術外衣的神經病。

“畫他還不如畫我自己。”

旁邊偷看了林煦半天的女生插嘴：“別擔心，下次練習就畫你。”

學姐笑著起哄：“你跟陸延一個個來，畫完素描畫水彩。”

林小少爺滿肚子臟話差點沒繃住：“……”

S大的系草在沒被人拔走之前，都屬于公共資源，公共資源就應該合理使用。

“感謝你們為藝術獻身。”學姐笑瞇瞇拍了拍他的肩，又假惺惺說，“不過你要是真覺得為難——”那也只能委屈一下。

“我畫。”林煦喝了口水，黏在凳子上不想起來，歪頭說話的樣子有點欠，“既然我都獻身了，酬勞記得微信轉我，零頭也算上，提現要收手續費。”

其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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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煦喜歡畫畫，雖然他有點看不慣某個逼王，也并不怎么樂意畫他，但業余畫手也有他的基本素養，不就是一幅素描，他又不差這張紙。

唯一的問題可能就是……在宿舍里他每次都要背著陸延畫畫，不然這種行為被說成是變態私生粉都有人信。

偷偷摸摸畫了個三四天，正主沒發現，另一個室友周商無心中看出來了點貓膩。

吃完飯走出食堂，雨還沒停，周商要去超市采購點吃的，林煦沒帶傘，他把手里的傘遞過去。

“用不著，我跑回宿舍就行了。”

“？”

林煦有多懶，問問310宿舍的人就知道——平時多走幾步就滿臉不耐煩，上個體育課能上出老爺爺逛公園的感覺，去到一個地方首先找椅子或者凳子，實在不行找塊空地直接坐，就因為宿舍在三樓，他寧愿餓著肚子也不愿意下樓買吃的。

拿陸延的原話來說就是：別人的腿是用來走路的，林煦的腿是擺著好看的。

周商顯然也是想到了這個：“那真是辛苦你了，哈哈哈哈……對了，你這幾天游戲也不打了，回宿舍就抱著本子鉛筆，畫啥呢？”

林煦曾無意中對周商說漏嘴，說他會畫畫。聽后，他舌尖抵著腮幫轉了一圈，冷面殺手似的吐出一句：“烏龜。”

烏龜？這么憨厚可愛的小動物，你居然嫌棄它？

你沒有心！

“可我看你那眼神不對啊。”周商說話的樣子像極了神棍，“我從你眼里看到了兩分嘲諷，三分嫌棄，還有四分不屑一顧。”

林煦眼角抽搐：“…………”

這他媽是什么狗血瑪麗蘇霸道總裁的描述？

“……老子的眼睛還特么是個扇形？”他把自己說笑了，對著周商的屁股隔空踹去一腳，“趕緊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