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不知何時飄起了雨絲。
林煦手指無意識地摸到頸側，雨水仿佛落到了他的睫毛上，他眨了眨眼，才剛坐正沒一會的身子再次滑下去，歪歪扭扭地躺在后座。
好幾分鐘也沒聽見后面的人說話，小陳叔叔朝后視鏡看了一眼，自覺閉嘴結束“林總上次還在跟我念叨說你什么時候帶女朋友回來”這個話題，將車載音樂調(diào)小了些。
回到林家別墅，程星端著盤子從廚房出來，林煦條件反射地捂住肚子，眼睛四處尋找親爹的身影。
“別找了，你爸爸今天晚上有應酬，就我們倆吃飯。”
“……其實您真的不用這么辛苦。”
原本還想再逗他兩句，可見到林煦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程女士有些哭笑不得：“晚餐是張阿姨做的，有你愛吃的牛肉丸和鹵鵝，我先給你盛湯，你快去洗手。”
林煦瞬間精神了，洗了手乖乖坐著喝湯。
一頓飯有說有笑地吃完，注意到客廳一角擺著兩個大紙箱，林煦好奇地問：“那些是什么？”
程星扭頭去看：“公司客戶送的歐式骨瓷餐具，你爸爸昨天拿回來的，我看了下跟咱們家窗簾顏色不太搭，估計你大伯家用得上。”
林煦沒什么表情地“哦”了一聲。
“寶寶。”程星摸摸他的腦袋，笑著同他商量，“你明天要是沒什么事的話去一趟你大伯家？把這套餐具給他送過去，擺在家里占地方。”
林煦皺了皺眉，立刻出聲拒絕：“誰說我沒事兒，我明天約了沈則打球，要我說干脆弄個同城快遞寄上門，省時省力。”
如果不是血緣關系清楚擺在這里，他甚至連大伯都不想叫。
“你大伯母一直說我們家這套餐具好看，問我在哪兒買的，還找我要鏈接……”
“反正又不是一次兩次了，我要是沒記錯，她過年穿的高跟鞋和大衣都是找您要的吧。”
不止如此，大伯家的電視、冰箱、微波爐、洗衣機、電腦，全都是林世杰掏錢買的。
去年過年兩家聚餐，大伯母看上了林煦的新款蘋果手機，一個晚上都在念叨，她也不直說自己想要，而是不停地感嘆他們家有多困難、一部手機用了幾年都不舍得換，程星當時沒搭話，表情有點尷尬，林世杰當即就打電話給特助讓他去買手機。
林煦不再是以前那個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孩兒，有些事他不說只是他不愿和你計較，尤其對方還是他的長輩。
程星也不喜歡和那家人打交道，很多時候她都是看在丈夫的面子，加上她作為弟妹也不好直接跟嫂子撕破臉。否則最后夾在中間為難的還是林世杰。
“算了，你一個大學生別跟他們沒讀過書的一般見識。”最后程星也只能這樣安撫。
這時傭人從外面院子里進來，頭發(fā)被雨水打濕，程星讓她去拿干毛巾擦擦別著涼了。
林煦偏頭望向落地窗，發(fā)現(xiàn)外面的雨變大了。
……
陸延關上窗戶，眼睛盯著玻璃上蜿蜒交錯的水痕，靜默了一會兒，他才側身去看坐在沙發(fā)里的陳月蓮。
“既然答應過您，我就一定會做到。”
他明天依然會過去陸珊家給她補習。
陳月蓮勉強沖他笑了一下，過了幾秒才輕聲說：“小延，委屈你了。”
陸延英俊的臉上沒有一絲動容的情緒，那雙眼比窗外的夜色還要沉靜。
“媽，您跟我不用這么見外。”說完就往臥室的方向走去。
陳月蓮突然站起身：“我還是那句話，叫叔嬸叫爸媽都行，隨你喜歡。只是一個稱呼而已，我和你二叔并不介意。”
對于陸延來說，爸媽就是一個笑話，他受的委屈已經(jīng)夠多了，陳月蓮不希望他勉強自己。
陸延腳步停頓了一下……
-
雨下了一夜。
第二天吃過早餐林煦就帶著禮物上大伯家，大伯母當著他面開箱驗貨，仿佛他是個送貨上門的快遞小哥。
直到挨個確認過骨碟盤子全都完好無損，才笑呵呵地招呼他坐下來喝茶。
林煦當然不會跟她見外，辛苦跑了一趟，一口茶不喝就走那也太不符合他的風格了。
“煦煦要不要吃點水果？”又占了個便宜大伯母心情正好，從冰箱里拿了兩個蘋果，準備去廚房洗。
“您太大方了，怎么還洗兩個？”
林煦從她手里抽走一個看著就沒水分的蘋果，大步走到冰箱前面，大伯母表情一變，剛想說點什么，就看到林煦把她舍不得吃的奇異果刨了出來。
“大伯母，這個可以吃嗎？”
“……啊當然可以，就是特意買給你吃的。”
“既然這樣，我也不好意思辜負您一番心意。”
“……”
林煦用小勺子挖著吃，連續(xù)不停吃了十二個。最后只剩下個空盒子。
大伯母幾次張嘴想打斷他，都被他的不要臉打敗了。
“這茶葉是不是受潮了？口感不是很好。”喝了半盞茶，林小少爺又開始作妖，“我爸上次送的茶葉喝完了嗎？”
大伯母笑得臉上涂的粉都卡住了，雙手拍了一下：“你瞧我這記性，你爸送的都是好東西，你大伯平時舍不得喝，不知道收去哪里了。你坐著看會電視我去找找。”
“嗯，不著急。我吃了中午飯再走。”
“……”大伯母差點平地摔跟頭。
怎么就把這小魔王給招來了？
等到他吃飽喝足下樓，第一時間聯(lián)系親媽。
“乖兒子還是你厲害，我上次去你大伯母家吃的還是他們前一晚的剩菜，了不起啊你，居然能讓你大伯母親自買菜做飯，還做了五道菜，天啦，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爸爸。”
林煦打了個飽嗝：“她大概是怕我挑三揀四又留下來吃晚飯吧。”
聽筒里傳來林世杰和程星的笑聲，林世杰說：“你大伯母今天應該被你氣得夠嗆。”
林煦心想這才哪到哪啊，要是換成陸延的嘴，指不定能把他大伯母當場氣哭。
“你們平時就是太慣著大伯一家了，慣出一身的毛病。憑什么我爸媽就得受他們的氣？關鍵她也沒我媽長得美啊。”
林煦往嘴里丟了顆口香糖：“有病就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