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珊從沙發上蹦起來的時候，陳月蓮還以為她是要沖陸延撒潑，下意識就要擋在陸延前面，可她才剛邁出一步，耳邊就傳來陸珊尖銳刻薄的話。

她臉色當即變得難看起來，聲音因為緊繃反而帶了一絲顫音：“珊珊！我不許你胡說八道！快，給你哥哥道歉！”

“不必。”也許是對“哥哥”這個稱呼的抵觸，讓陸延的語氣多了一絲冷冽，他不再看任何人，拎著背包朝臥室方向走去。

他心里清楚，陸珊說得就是事實。要是真讓她道歉，豈不是更可笑？

陳月蓮有些慌張地追了上去，一雙手緊緊攥著，嘴里叫著“小延”，陸延不可能假裝沒聽到，但他只是停頓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就伸手擰開房門進去，像是根本沒注意到陳月蓮發紅的眼角。

“我還有作業要做，晚飯辛苦您了。”

那時候他才剛上小學一年級，每天放學回來都會搶著做家務，掃地、洗菜、倒垃圾、幫忙下樓買瓶醋買袋鹽。陳月蓮站在灶臺前炒菜，他就在旁邊看著，盼著她有需要隨時叫自己一聲，廚房里油煙味重，陳月蓮擔心他嗆到說好話哄他出去看動畫片，他怕陳月蓮生氣就乖乖出去了，等吃完飯他立刻拖了張凳子放到水槽前，踩上去，不太熟練地洗碗。

他比同齡的小孩早熟許多，有的孩子在親生父母面前都不敢放肆撒嬌，更何況是他。

所以最初的那段時間，他似乎總在有意無意地討陸一衡和陳月蓮歡心，他害怕二叔二嬸哪天也不要他了。

但其實他們一直對他很好，他不知道別人的父母都是怎么疼孩子的，畢竟他也沒有經歷過，他躲在自己小小的殼里警惕地只露出一雙眼睛，卻又忍不住想要伸手，小心翼翼地碰觸陸一衡和陳月蓮捧到他面前的溫暖。

就算他再故作堅強，他也只是個孩子。

陸延低著頭在門邊站了一會兒，聽到客廳里傳來陸珊的哭聲，是那種只打雷不下雨的哭法，陳月蓮在哄她，還說了一句“你哥在學習你聽話別吵到他”，陸延自嘲地翹起唇角，收回長時間攥著門把的手，抬腳走到書桌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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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七點陸一衡才下班回來，他將公文包隨手擱在鞋柜上，見到陸珊時臉上露出溫和的笑：“珊珊來啦？有點堵車回來晚了，肚子餓了吧？”

陸珊笑嘻嘻蹦過去，挽上陸一衡的手臂：“吃了好多零食我不餓，二叔工作很累吧？我去給您倒水。”

陸一衡夸她乖，他在玄關看到了陸延的白色球鞋，問他是不是在房間：“乖，去叫你哥哥出來吃飯。”

“……”她當然是極不情愿，可她對陸一衡有些本能的畏懼，她癟了癟嘴，磨磨蹭蹭地挪到陸延臥室門口。

右手才剛舉起，房門突然一下拉開，門里門外的人都是一愣。

陸延看著她，她反應過來后立即縮回手，很不自然地轉過身，甩給他一個后腦勺：“吃飯了。”

餐廳的氣氛比以往要熱鬧，陸珊話很多，吃飯慢吞吞的，陸延只有在被長輩點到名的時候才回應一聲，他吃飯快，等他放下筷子陸珊碗里的米飯還剩一大半。

他嫌陸珊太吵，皺眉打斷她：“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你再廢話今天的碗你包了。”

“……憑什么？”

“我們家的規矩，最后一個吃完的負責洗碗。”

陸珊自小嬌生慣養，別說洗碗，她連一件正兒八經的家務活也沒干過，陸延這句話成功把她唬住，她咬著牙一眼瞪過去，在陸延低頭看手表時飛快往嘴里扒飯。

她從來沒吃這么快過，中間噎到了兩次，陳月蓮起身去給她倒水，聽到陸延不冷不熱地問：“她是沒長手還是生活不能自理？”

“……”陸珊氣得要死，推開椅子站起來，自己去倒水喝。

陳月蓮開口想要說點什么，胳膊被陸一衡拉住，又朝她輕輕搖頭，意思是讓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陸延收拾碗筷端去廚房清洗，陸珊跟了進來，心里竊喜不用做家務，嘴上卻故意問：“不是說最后一個吃完的洗碗？你這是在干嘛？”

“我們家小，經不起你折騰。”

“……”

之后他沒再管陸珊，洗完碗直接就回了房間。帶回來的兩本專業書被他翻過來又翻過去，最后干脆把書合上，從旁邊撈起手機，點進微信。

另一邊林煦抱著手機躺在沙發上，眼睛盯著界面上的“對方正在輸入”。三分鐘過去對面愣是一條消息也沒發過來，小少爺憋不住了。

【ldqmz：你到底想發什么？】

【ldqmz：難不成在寫小作文？】

【ldqmz：不過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林煦的頭像突然蹦出來，陸延怔怔盯著頭像上的小柯基，直到掌心的手機又振了一下，他才反應過來自己點開了林煦的微信。

陸延迅速刪掉打出來的一行字，先是換成一句“沒什么”，指尖剛要移開，自己都覺得有點神經病，于是又刪掉了。

【ldqmz：[我很想罵人可是又不得不忍著真的好氣哦.jpg]】

陸延對著屏幕輕笑一聲，手指有意識地打字：【你在做什么？】

就這？

雖然不明白這么簡單的話到底為什么要磨嘰這么久，但林煦還是很誠實地回答：【沙發上躺著。】

很快陸延回了一個“哦”，后面又消失了。

【ldqmz：你呢？在做什么？】

【LU：看書。】

狗屁！看書看到我微信上來了？

【ldqmz：[我就笑笑不說話.jpg]】

陸延抿了抿嘴，干脆不回復了。

林煦感覺自己像是在跟老爺爺聊微信，等老半天對方才蹦出倆字，問急了就玩消失，脾氣拽得很。

但偏偏他又忍不住想去逗陸爺爺。

【ldqmz：你說你在看書，那你念一段你剛看的內容我就信你。】

【ldqmz：快點我等著。】

【LU：我擔心你聽睡著，這書比較催眠。】

【ldqmz：不要緊，我主要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陸延：……

他翻開書準備找一段專業名詞沒那么拗口的，林小少爺卻反悔了，并且很聰明地轉移了話題。

【ldqmz：明天打球你來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