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顛簸了多久,在客車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聞也宇終于緩緩地睜開了眼。
纖長的睫毛下,一雙眼霧氣迷蒙。
他略帶不耐煩地挪了挪身子,盡量讓睡僵了的四肢舒服一點。
現在這輛車是他下飛機的地方唯一一輛能直達目的地的客車,并且一天只有這一趟。發車的時候是16:40,他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17:29,下一秒剛好跳到17:30。
他有一點煩躁,抬起那只鋼琴家般的右手,塞緊了自己的耳機,再把音量調到最大。
身旁充斥著車內老頭老太太泛著唾沫星子的交談聲,還有時不時響起的沙啞卻又尖銳的喇叭聲。
這客車一副快要退休的模樣,隨著道路的顛簸,松松垮垮的車窗隨時都在發出哐哐當當的響聲,混合著一股令人不適的味道。
他不知道還有多久到站,閉上眼后,腦海里不斷出現那些讓他心悸的畫面。
他只能再次睜開了眼,看著車上吵鬧的人,以及一邊開車一邊抽煙的客車司機,然后揉了揉不清神的眼睛。
身體向后斜靠在座位上,他看向窗外,樹木往后飛速掠過。
傍晚陽光已經沒那么強烈,金黃色的光透過車窗灑在他臉上。許是忍受不了車內混雜的氣味,他推開了車窗。
客車開得快,帶著一陣陣風進來,將聞也宇額前的碎發吹得些許凌亂,但誰讓他長了這樣一張臉呢?凌亂的頭發反而給他增添了一種頹廢的美感。
鄉村客車司機總是這樣,開車像飛一樣,道路本就窄,每次前方突然來車,就只能一個急剎車。如果有人沒抓緊扶手,一不留神,指定是要甩出座位的。
他就這么看著窗外的風景,不知不覺間又睡了過去。中途他能感覺到客車一個急剎車,再然后是劇烈的顛簸,人們一陣驚呼。
車里吵鬧聲很大,但聞也宇聽不清楚他們究竟在說什么。
他很想睜開眼看看,但一股強烈的困倦感侵襲了大腦,他只能在昏昏沉沉中感覺到客車最后趨于平穩,似乎是駛上了更平坦的道路。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他驚醒過來,聽著身邊窸窸窣窣的聲音,才發現客車已經到站了。他懶散地起身,拿著一個黑色背包下了車。
“宇哥,這里!”
一個個子偏高但是有點胖的男生朝他歡快地揮著手。
聞也宇往肩上提了提背包,慢悠悠地朝那男生走過去。
“江南皮皮猴?”
聞也宇看著面前正樂呵的男生,不確定地問道。
“對啊宇哥,不過現在你可以叫我真名,我叫侯定。”
“啊,月字旁那個ding?”
“什么月字旁?就‘確定’那個定啊。”
過了幾秒,侯定突然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么ding,略帶懊惱的回了他一句。
“不是猴子屁股!”
聞也宇嘴角淺淺地勾了一下,“逗你的逗你的。”
他剛上車時給侯定發了消息,侯定知道這車只有一趟,也問過這里的人單程要用的時間,所以他過了一個半小時才來等他。
“宇哥我帶你過去吧,他們都在等你。”
聞也宇點了點頭。
侯定指了指前面山上的電線塔,說:“就那塔下面”。
說完兩人便朝那邊走過去。
這個“車站”實際上只是一片樓房圍著的空地,里面用來停客車。
他們前面有一個向下的小斜坡,大概4米寬,客車就是從那里出站,進站是在另一邊。
聞也宇瞥了眼左側樓房灰皮墻上用大紅漆漆上的“吳崖村站”,隨后跟著侯定出了這個簡陋的“車站”。
穿過山腳下的柏樹林走到靠近山頂的地方,二人看見了正等著他們的那群人。
一個小個子的女生看見他倆,先是頓了一會兒,然后興奮地朝他們飛奔而來,本想給聞也宇一個熱烈的擁抱,卻被對方避鬼一般的模樣尷了一尬。
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那啥,不好意思啊,我有點激動。”
她看向剛剛躲開她的聞也宇
“你是宇哥吧,真人比照片上還帥哈。”
聞也宇看著她一副春天里少女的模樣,點了點頭。
侯定覺得畫面有點尷尬,尤其是看見少女冒著的星星的眼睛以及臉上悄悄爬起的紅暈,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介紹到:“這是韓梓,就是‘梔子花’。”
其他人看見他們也紛紛圍過來,挨個做著自我介紹。
聞也宇數了數,算上他自己,一共有7個人。
其中有5個男生,2個女生,但是群里說要來的總人數是有十來個的。
看來都是小鴿子啊。
除了韓梓以外,另一個女生叫譚月,和男生里的章銘浩是一對情侶。
聞也宇了解到,他們都是這兒鄰縣的高中生,班上同學下課閑聊時說這地方有一個廢棄電塔,剛修好那兩年是正常的,兩年后的某一天,這個村子以及隔壁幾個村全部停電,村干部找了電工來修理,過了幾天后電工告訴村民們說是這座電塔壞了,電線沒問題,但是一接到電塔上就不通電,工人們怎么修理都不行,所以這個電塔后來就廢棄了。
當時停電的第一天,有戶人家小孩走丟了,哪兒都沒找到。家人還報了警,過了好幾天警方才在電塔底下的地基上找到了小孩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