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初潯轉(zhuǎn)身回頭,入眼是季青臨一身淡雅的白云紋長裙,發(fā)間沒有多余的飾品,只別一支蝴蝶釵,看起來簡單大方也別有一番風(fēng)情。
反觀溫初潯,燈火之下,金線繡著的云紋錦衣襯得他五官柔和妍麗,只是因著病故,臉色不如外人般紅潤。
“殿下,小女方才不小心看到一神秘男子和一黑衣人在竊竊私語,太后壽宴容不得半點差池,況且這壽宴還是殿下提及操辦的,想著有必要來和殿下道一聲。”
溫初潯眼波微動,眼底幽光的殺意一閃而過,但轉(zhuǎn)而看季青臨的目光也徒增趣味。
他挑唇一笑,“季大小姐還看到,或者聽到了什么?”
袖風(fēng)一掃,枝干上的海棠花已落入掌心。下一秒,海棠花所在的地方,變成了一株小小的玉海棠。
將季青臨發(fā)間的蝴蝶釵奪去,一支玉海棠簪就穩(wěn)穩(wěn)綰烏發(fā)中。
“若真是別國奸細,還是快快稟告給皇上的好。”
季青臨也沒有動彈,看著溫初潯淺笑嫣然。
溫初潯爽朗一笑,第一次有人能把玩世不恭與溫文爾雅融合得如此和諧。
“殿下有所不知,那神秘人著一身白衣,身形體態(tài)竟與殿下八分相似。”
“倘若真告訴了皇上,殿下您這個藥罐子王爺怕也做不長了。”
威脅性十足的語氣令溫初潯微微瞇眸,藏于長袖下的雙拳漸漸收緊,渾身透露著危險的氣息。
四周一片寂靜,良久,溫初潯開口了。
“季小姐可曾聽說,知道的越多越危險嗎?”
季青臨好不畏懼地對上那雙殺意四射的鳳眸,玩味般說道:“我相信晉王殿下會保護好我這個弱女子的。”
聽一聲輕笑,溫初潯換回那副溫潤無害的面孔,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頓了頓說道:“三日后,我來找你。”
說完,轉(zhuǎn)身離去。
邊走著,邊把玩著手中一枚女子的簪子,俊美迷人的面上,就連笑容都帶著邪氣,好似從大族走出來的貴公子。
然而細細看來,那雙醉的驚人的桃花眼中,沉淀的滿滿佳釀卻如冰雪,清醒的沒有一絲意動。
“黑衣,去查查季青臨。”
季青臨回到屋中,暗自思忖晚宴上的種種。
溫初潯這人,她了解不多。前世云淡風(fēng)輕對世事不關(guān)心,可他的底細確是從無得知。眾人皆知他病秧子一個,可從方才看來,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簡單。
季青臨拿過宣紙,筆墨揚灑間成了一封書信,仔細將信封折好交于琉璃手中。
“將這封信送到晉王府。記住,不要讓別人發(fā)現(xiàn)。”
琉璃應(yīng)聲退下,季青臨不由得伸手撫上頭上的簪子,那是溫初潯給她的玉海棠簪子。
簪子通體都是玉做的,花朵部分,整塊玉石都是晶瑩的紫紅色,海棠花瓣舒卷盛放,竟有大片繁華迤邐之感。
摸上去冰涼溫潤,顯然是上等玉料。
這么一朵海棠簪子,只怕價值也在千金之上。
季青臨原想同書信一并還給溫初潯的,后來也作罷,想著也許有捉襟見肘時,大約還能用它來換點銀子花花。
對不住了溫初潯,為了復(fù)仇,不得不選擇你,誰讓她重生之后就恰好撞見了他不簡單的一面呢。
另一旁雅室內(nèi),將信紙展開,字跡筆鋒圓滑,偏又在其中透出一股隱隱的鋒利,仿佛將心中的郁氣隱藏于平靜的外表下,乍一看上善若水,其實深藏不露。
明日亥時,春玉閣,不見不散。
落款一個‘季’字落入溫初潯微涼的桃花眸中。
骨節(jié)分明的手輕拈信紙,靠近燭臺。火苗迅速團圍紙張,燃燒成灰燼。
春玉閣?這小東西真是越來越有趣,還喜歡逛怡紅院。
溫初潯嘴角揚起笑來,這趣意十足的笑,一直持續(xù)到第二日。
季青臨女扮男裝,眉色飛揚。左手環(huán)抱江南美人,右手端著一盞溢滿的酒杯,好生快活。
見溫初潯推門而進,身旁的美人立即扭著軟蛇腰肢,八爪魚般想要貼在溫初潯身上。
后者側(cè)身一躲,美人便重重摔在地上。
季青臨忍俊不禁,壓著聲音道:“小美人,你先出去,我這位兄弟對女人不感興趣。”
聽完一番話,美人起身,鄙夷地瞅了溫初潯身下一眼,翻著白眼離開了。
這回季青臨忍不住,嗤笑出聲來。
再觀溫初潯,起初溫潤孤清的面容有些難看,臉色陰沉,隱隱有一種暴風(fēng)雨將要來襲的陰霾。
輕咳一聲端正姿勢,季青臨先是連敬了對面之人三杯酒,嚴(yán)肅道:“晉王殿下,想必你知道我的目的,我需要一個強大且自由的身份傍身,晉王妃就是最好的選擇。”
“傳聞先帝欲將皇位傳于殿下,不知怎的成了懦弱的當(dāng)朝皇上。皇上膝下無子,權(quán)臣當(dāng)?shù)溃瑫x王殿下面為皇上的弟弟,忍心看到溫家的江山落入外臣之手嗎?”
所言一番話,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溫初潯抬眸望進季青臨瞳中深處,美麗的若山澗的清泉潤澤,偏偏蒼涼的像是開在荒蕪之地的黑色罌粟。
思慮良久,他才緩緩開口:“小東西,你跟景允曄有什么淵源?”
提及景允曄,那雙眸子中涌動的情緒激烈又平靜,那不是愛慕和感動,也不屬于任何一種欣喜。
那不是愛,是恨。
季青臨緊握雙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鮮血滴落,卻又被她悄無聲息的輕輕拭去。
“我與他,不共戴天。”
短短七個字,溫初潯聽得出其中的滔天恨意,想起連自己手下人都無法查到他們二人的關(guān)系,看來這京城,真有他不知曉的事。
有趣,當(dāng)真是有趣。
“景允曄想逼皇上退位,自己坐上那個位置,我偏偏不如他意,我要讓他跌入萬丈谷底,永不得翻身。”
溫初潯收回目光,把玩起白玉酒盞,聽完季青臨的話,修長的指節(jié)有力敲擊著紫檀木桌面。
景允曄的野心,路人皆知,他只是沒想到一個閨閣女子竟然也懂得朝野之事。
房間內(nèi)一時變得安靜,溫初潯身上散發(fā)出那種逼人的威壓令房中倏爾寒涼幾分。
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漫不經(jīng)心地道:“你這丫頭這是想利用本王。”
手中的酒盞怦得被捏碎,破碎的玉瓷片散掉在地,發(fā)出啪嗒的清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