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巴掌聲讓兩個人同時愣住了，大蛇沒想到零榆會有此動作，來不及躲，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

零榆直接也沒想到，她會打下去，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也不是沒打過大蛇，在教導族人讀書習字的時候，零榆的戒尺從來不離身，看到讀書走神，屢犯錯誤的族人，她的戒尺毫不留情。

大蛇也被零榆打過好幾次手心，可，打手心和打臉能一樣嗎？俗話都說打人不打臉了，更何況大蛇還是一個族長！

“你手疼嗎？”為了打破沉默，大蛇率先開口。

零榆氣大蛇，悔自己，內心百感交集：“大蛇，你能不能別這樣——”

“我錯了。”大蛇心一慌，“你別生氣，別難過，我可以自己打自己。”

“你還嫌自己傷得不夠重嗎？”零榆低下頭，看著他的眼睛。那是一雙干凈迷茫的眼睛，眼睛的主人一片赤子之心，有什么，想什么，都明明白白的捧到你面前。

“我不疼的。”

“你該疼！”零榆出口打斷了他的話，“我不知道你以前的日子是怎么過來的，也無法得知你的心境，但我知道，你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你不應該對自己這么不負責任。族人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命，在照顧族人的同時，你也要想想自己！”

“大蛇，阿姆沒用，讓你過得這么辛苦，不過你是男孩子，以后長大了，強壯了，一定能讓阿姆過上好日子的是不是？”

“阿姆以后都靠你了大蛇。”

“阿姆昨天晚上求了部落里一個強壯的男人，他會帶你去打獵。”

“阿姆，去打獵的孩子都要比我大三四歲，我怕。”

“大蛇你不能怕，你和別人不一樣，別人可以哭，可以怕，你不可以，你要盡快厲害起來，阿姆才能早點過上吃飽穿暖的日子。”

“······”

阿姆是一個弱小的女人，在外面受欺負了，回來就會抱著他哭，有時候一邊哭一邊打他，埋怨族長，沒有好好對待替他生孩子的自己，埋怨山部落里的人將她當成奴隸，埋怨幼小的自己，沒有快一些長大好保護她。

“大蛇厲害是厲害，就是不像一個人，他像一把刀，指向哪里傷到哪里。”

“族長很厲害，他一個人可以的，我們就不要插手了。”

“走走走，族長在呢，我們怕什么——”

身體被一個一個溫暖的軀體環抱，耳邊是她輕柔的聲音，一字一字，刻進他的心里：“大蛇，我希望，以后你可以試著依賴我們。”

“沒有人——”話一出口，大蛇就感到不對，怕暴露自己聲音里的顫抖，治好閉上嘴巴。

“有的。”零榆還以為大蛇認為沒有人能給他倚靠，細心勸導，“我在山部落的時間雖然沒你的長，但這幾年相處下來，他們也并非不可以倚靠。”

不過按照這次的情況，他們都習慣依賴大蛇，讓大蛇反過來去依靠他們，好像沒什么說服力。

“如果你覺得他們不夠強大，不足以讓你有安全感，還有我呢。”

還有你——山部落的人有多依賴零榆，零榆有多強大，他都明白，但他重來都沒有想過，自己也能依賴零榆，甚至，他都不敢去想有這個可能性。

“我是山部落的族長，我應該多做事的。”這是為什么，大蛇不斷努力的原因。

“山部落不止有你一個人，如果他們一點用處都沒有，什么東西都要靠我們，那這個部落也沒有存在的必要性。”零榆冷漠，“你是族長沒錯，但你不要忘了，你也是大蛇，你需要承擔責任，但你不用過于完美。”

明明是和記憶里，認知里完全不同的話，大蛇卻忍不住想要去相信零榆的話，她那么厲害，比以前的阿姆，族長都厲害，那她的話也一定比他們說得對。

“我不知道。”大蛇茫然，“要怎么樣去依靠別人。我以前看到小孩子受傷了，會哭著去找阿爹和阿姆，他們的阿爹和阿姆就會抱著他，哄著他。我的阿爹不要我，有一次，我和族人出去打獵，被野獸咬傷了大腿，族人把我送回山洞，我哭著和阿姆喊疼，阿姆說，疼也沒有用，不能疼，疼只是因為我太沒用了，如果我再強壯一點，我就不會受傷了。我不知道，為什么我的阿姆和別人的阿姆不一樣。執川的阿姆會為了保護他，和族人們翻臉，我的阿姆她不會，她需要我來保護她。”

零榆安撫地拍著他的肩膀：“大蛇，我不去評價你的阿姆做法是對還是錯，你一直都做得很好，不管是當一個孩子，還是當一個族長。你做到你答應別人的事情，我也想你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

“你怎么那么好？”被人保護，可以依賴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嗎？仿佛整個人都泡在溫暖的水里，懶洋洋的舍不得睜開眼睛。

“我真的可以依靠你嗎？

零榆會不會太累，族里每個人遇到難以解決的事情都會找零榆，她已經做得夠多了，要是再多一個自己，她的事情又多了起來。

“我還在一天，就能讓你依靠一天。”什么時候離開這個世界，零榆也不知道，還是不能把話說得太死。

大蛇哪里會想到零榆思考著離開的時候，只當她是在向自己承諾，忍不住將她拉入懷抱：“我看到他們難過都會抱抱，我現在，想抱抱你。”

零榆掙扎的動作一下子就停住了，該怎么說呢，那些擁抱的人，要么是家人，要么是情緣，而不是隨便的人都能擁抱。

懷里有人的感覺真的有一種讓人安心的滋味，大蛇稍微有些后悔，要是早一點，能依賴零榆就好了。

算了算了，就當他是新來萬花谷對陌生環境害怕的師妹吧，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一個擁抱罷了。

許久，零榆的腿都僵硬了，大蛇還是沒放開她的意思，零榆也沒出聲。

或許她是對當成那個找不到人安慰的孩子有些心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