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坐在一樓大廳的凳子上,華青衣總覺得不自在。
而這不自在的原因,自然就是那個坐在門口木柜后面時不時偷眼看他的月月。
三千煩惱絲如絲緞一般,被一條有些褪色的布繩束在腦后,幾縷不羈的散發,自在的垂在兩側。
劍眉星瞳,膚若玉石,早起初陽的輝光斜射在他的臉上,竟是泛起了一圈耀眼的光暈。
一身舊中山裝,竟然被這人穿出幾分復古潮流的意味來!
老爸穿著的時候怎么就那么土呢?真是奇怪!
看的月月這個小姑娘小心肝兒撲通撲通的直跳!
這人怎么能好看成這樣!
昨夜那一身泥水的臟樣子,和現在這幅人間神仙的模樣,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真是恨不能一直這樣看下去!
華青衣回過頭,對著這個小姑娘柔和一笑。
嚇的月月趕緊別過了頭,抓起本書假裝沒看見,卻孰不知那本書都拿倒了。
昨夜華青衣休息的很好。
洗漱過后,那些他隨身穿來的衣物已經是徹底不能再穿了,原本就已經千穿百孔的布衫,在又經歷過泥水的洗禮之后,終于走到了它的終點。
不過華青衣并沒有舍得扔,如今大概的事情經過,他已經了然。
除了那三個銅錢,也就只剩這身衣服還算作他的心念依托。
現在綰著頭發的布繩,便是從那件衣衫上取下來的。
沒有了衣衫,華青衣也并沒有落得赤身裸體的悲慘處境。
這家主人心地善良收留他這個陌生人過夜已經算是難能可貴,竟然還有一分玲瓏心思,給他送去了幾件衣衫。
雖然和他以往所見過的衣衫都大為不同,不過事到如今,這點小事已經算不上奇怪了。
那張床也是柔軟至極,被子蓋在身上竟然輕若無物,而且洗漱竟然不用出門取水,擰開一個鐵栓便有清水流出,這些形形色色的事物讓華青衣的心理承受能力提高了不少,也是有趣。
“月月,這來客人了你怎么不招呼一下。”
一個聲音傳來。
結束了華青衣的尷尬。
昨夜那個球一樣的婦女正一邊梳著一頭稻草一般的亂發,一邊走過來,看見大廳里坐著個人,還以為是清早來入住的客人。
“媽!這個哥哥是昨晚上住下的那個。”
糾正了婦女的錯誤,月月目不轉睛的看著手里倒拿著的書本。
從聽到這個聲音開始,華青衣就已經站起身來。
微微低頭,表達著自己的謝意。
謙恭的身影,在朝陽下熠熠生輝。
“...”
這個球一樣的婦女像是被點住了穴位一般,止住了動作。
“啪嗒!”
手里拿著的梳子也掉在了地上。
沒有回應華青衣,婦女三兩步走到了那木柜后的月月身旁。
蒲扇一般的手遮住了華青衣的視線,說起了悄悄話。
“丫頭!這么好看個人真是昨晚上那個?滿身泥巴的那個?”
“嗯?是啊。”
“這比你追的那些明星都好看吧!你媽我活這么大歲數還是頭一次見到這么漂亮的人呢!”
“啊,這樣啊。”
月月一本正經的敷衍著自己老媽,希望表現出一種毫不在意的樣子,可是她時不時朝著華青衣瞥過去的余光還有那聲音里的絲絲微顫已經出賣了她。
唉。
華青衣經過一晚的休息,身體狀態已經回復了不少,又恢復了以前耳聰目明的時候。
這兩母女當著他的面講些悄悄話,即使刻意壓低了聲音,也基本無異于掩耳盜鈴。
華青衣是聽的一清二楚。
他不是沒有經歷過這陣仗,以前他去縣里給人瞧病的時候,路上那些來往的小媳婦大嫂子也會看著他咬耳朵,不過那時候所說的話也沒有如今這兩母女所說的露骨直白。
這讓華青衣臉上不由得飄起了兩朵紅云。
配著他原本就在老頭子的調教下保養的清秀如玉的臉頰,那鮮嫩多汁的模樣差點就讓這兩母女化身餓狼!
“昨夜得主人家慷慨,予小子一宿之恩,小子身無長物,無以為報,唯有家傳歧黃之術,愿為主人家祛得病痛以表謝意。”
華青衣強振了精神,讓自己不要太過在意這倆母女的悄悄話。
抬手作揖。
老頭子從小就告訴他,人活于世,禮尚往來難免,但是萬萬不可虧欠于人,萬金易與,人情難還。
這一宿之恩,對于主人家這般豪富人家來說也許并不算是什么大事,不過這人情他是萬萬不敢虧欠下的。
清秀的讓人有些不敢直視的面容都還好說,畢竟人均美顏的現今,也并不是什么難得一見的樣子。
一身古舊的中山裝竟也被這人穿出幾分民國時期的書生氣來也還好說,畢竟這年頭電視劇誰都看過,民國學生嘛,丫頭他爸當時也還是學生呢!
但是這一頭烏黑的及腰長發,這舉手投足間的嫻靜文雅,這和風細雨般的溫柔嗓音,整就一個遺世獨立的謙謙君子啊!
球一樣的婦女仰起頭,拍了拍自己的后頸。
“丫頭,你先招呼下,我鼻子有點燥,可能有點上火,去后面喝點涼茶先。”
也沒等月月同意,一路拍著后頸溜了。
這一大把年紀了,閨女都有了的人!竟然差點對著一個后生流鼻血!
頂不住啊!
還是喝點涼茶先!
“...”
“...”
華青衣和月月對視一眼,月月飛快的逃開了視線。
臉頰飄紅。
“先...先坐會兒吧...”
“...”
華青衣實在是有些搞不懂這主人家的道道。
不過他一個外人,哪里好置喙,便也只能順從坐回了凳子上。
氣氛回到一開始的尷尬。
不過也算是幸運,這回坐下還沒多久,又一個打破僵局的聲音響了起來。
“喲!月月在幫忙看店呢!”
聲音還沒落下,一個大大咧咧的身影就闖了進來。
“你媽呢?”
華青衣皺了皺眉。
這人好生不知禮,未得主人家允許便闖進人家里,而且這般光潔的地面,這人竟然腳下踩著泥就這么走進來了。
不過聽這人的話,倒是和這主人家相熟,他便沒有多言。
“鄧叔叔你來啦!我還以為你要過了上班的點才會過來呢,我媽去后面喝涼茶去了。”
月月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熱情的招呼著,看來正如華青衣所想的那樣,乃是這主人家的熟人。
“嗨,我們干這個的,為人民服務哪里還分什么上下班時間。”
這人穿著一身深綠色的衣服,和月月母女倆的衣服風格大為不同,還帶著一頂奇怪的帽子,上面掛著一個徽記,看面相,年紀約四十許,五官和氣,話音中正,應該是個豪放的性格,華青衣聽到這里,剛才心里的芥蒂也煙消云散了。
華青衣的記憶力很好,聽到月月叫這個人“鄧叔叔”,便聯想起昨晚月月對著那個小盒子說過的那個“鄧叔叔”,難不成這就是這邊的官府中人?這身衣服就是這里的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