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竹清的話并沒有說完,但馬紅俊很有眼力見的沒有繼續問下去,只是捧著散發著幽幽藥香的白瓷罐欲言又止。
孔晚青沉默片刻,輕聲詢問朱竹清:“你如今對戴沐白究竟持什么態度?”
朱竹清搖頭,神色十分復雜:“我也不知道。”
“或者我換一個問題,此人是殺還是留?”孔晚青挑起眉梢,語氣平淡得仿佛在問杯子里的茶有些涼,要不要倒掉一樣。
“……殺?”朱竹清卻忽然愣在原地:“阿青你是說殺了戴沐白?”
“嗯。”孔晚青微微頷首,幽黑的眼瞳中澄澈無比,顯然沒有半點玩笑的成分。
——他也從沒有和朱竹清開過玩笑。
“可,可是……”朱竹清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盯著孔晚青:“可是他與我們無冤無仇,我們為何要殺他?僅僅因為與我們一言不合?”
孔晚青歪了一下腦袋,反問道:“有何不可?”
朱竹清原地呆住了。
一時間腦子里只剩下“冷血”這個詞。
她以前從書上看來時并不明白這個詞的意思,到現在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冷血,大抵就是孔晚青此時的模樣吧。
見朱竹清沉默,孔晚青繼續補充道:“那戴沐白左右不過是個無足輕重之人,他是生是死于我而言都并不重要。”
朱竹清什么話都沒說。
或者說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此時該說些什么。
更不知道該怎么去反駁孔晚青的話。
但她內心里就是覺得這樣隨意害人性命是不對的,不管是誰都不能隨意決定另一個人的生死,包括她自己。
——當然,她也并不是善心泛濫。
若是已經確定戴沐白是敵人,那她還是明白“對敵人善良,就是對自己殘忍”這個道理的,那個時候孔晚青要殺他,她絕對百分百的贊同。
可戴沐白就如今而言不僅不是敵人,甚至還極有可能是她的同學。
——畢竟趙副院長剛才叫他小白,一副很親切的模樣。
所以她覺得戴沐白不該死。
……
見朱竹清低著頭不說話,孔晚青也不再多說什么,往回靠在椅子上閉上了雙眼。
一時間,整間屋子里忽然安靜了下來。
“嘶——”
馬紅俊頗為不自在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時沒忍住,習慣性伸手去撓自己的后腦勺,然而他卻忘記了自己頭上尚且有一道傷口的事,頓時疼得把五官都皺成了一團,沒忍住發出了一聲痛呼。
孔晚青氣息一頓,睜開眼看著馬紅俊,幽黑眼眸中蘊著一絲詢問。
“呃……師父,其實我覺得竹清也沒有說錯啊。”馬紅俊弱弱地開口:“……雖然我也覺得那小子確實是欠揍了點,但……
但是趙老師不是說過他也是新招進來的學員了嗎?
既然如此,那他以后就是我們的同學了嘛。”
“他對你產生了殺意。”孔晚青淡淡的看了馬紅俊一眼:“殺人者,人恒殺之。”
原來……師父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對那小子動了殺心?
嘿嘿……
“嘿嘿。”馬紅俊頓時情不自禁的咧開嘴傻笑起來,心底那點郁悶來得快去得也快:“和人打架嘛,有輸有贏很正常的,這次是我技不如人吃了小虧,不過我下次一定會找他討回來的!
再說了,我是誰啊,我可是您的徒弟啊,往后想找他的麻煩還不容易?”
孔晚青挑了一下眉梢,似乎是對馬紅俊的這番話感到驚訝。
“就是……”馬紅俊摸摸后腦勺,頗有幾分不好意思的說:“師父啊,你都教竹清了一套輕身之法,我、我也想要一個,你看……”
“輕身功法么?”孔晚青看了馬紅俊片刻,點頭:“好。”
“不過嘛,我也知道的,是我的屬性和師父的屬性相克,所以我可以……嗯?等等!”馬紅俊剛說完就想到了朱竹清所說的屬性相克一說,立刻改口。
結果改口到一半才反應過來孔晚青竟然沒有拒絕,頓時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師父你、你同意了?”
“嗯。”孔晚青說:“輕身功法而已,本來就該教你的,只是你我五行相克,我又尚未將功法推衍完畢才未曾傳授給你。
不過若是你確實忍耐不得,非要立刻學的話,我也可以先教你第一階段的口訣與修煉之法,你且先練著。”
“等得等得!”馬紅俊嘿嘿的笑起來:“嘿嘿,師父我不著急的,等你覺得什么時候教我更好就什么時候教吧!”
“嗯。”孔晚青站起身:“好了,你且你療傷吧,我先出去了,免得影響到你。”
“出去?難道師父你還是打算要殺了那個什么戴沐白啊?”馬紅俊一驚,下意識的說:“可現在那小子在醫務室,弗蘭德院長和趙老師兩個魂圣又都在他跟前守著呢,恐怕不好動手吧?”
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中的朱竹清此時也清醒了過來,緊張的看著孔晚青。
“不會。”孔晚青推門的手一頓,淡淡的說:“既然你們覺得他命不該絕就自己去解決吧。”
說完,孔晚青推開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宿舍,留下馬紅俊和朱竹清兩人面面相覷。
……
“師父他……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馬紅俊看著孔晚青離去的方向,異想天開的問朱竹清:“該不會是我剛才哪句話沒回答對,惹他生氣了吧?”
“應該……不至于吧?”朱竹清想了想:“沒準阿青是真的想讓你好好休息會兒呢?”
“也許吧。”馬紅俊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剛才被他放在桌上的龍骨膏:“對了竹清,你和那個戴沐白究竟什么關系啊,我看你們倆之間好像有些不同尋常啊。”
朱竹清沉默了一下:“沒什么。”
“沒什么?”馬紅俊撇嘴:“沒什么還這么擔心他的死活,別說你沒有啊,我可都看著呢,剛才師父想動手的時候你整個身體都繃緊了。”
朱竹清愣了一下,然后垂下頭沒有說話。
馬紅俊也沒有多說什么,拿起桌上的龍骨膏朝著朱竹清晃了一下:“行了,我要上藥了,你回去吧。”
朱竹清沉默的站起身,推開門離開了房間。
馬紅俊看著朱竹清的背影,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