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千里之外,云南王府內,蕭定乾終日寄情于公事,有意讓自己處于忙碌之中,這樣便可讓自己無暇去思念段如霜帶給他刻骨銘心的一切。包括他們在一起的甜蜜、傷痛,喜怒哀樂,等等等等所有的一切。
他不眠不休地為公事奔波勞累、操練軍隊、批閱來往公文,只求身體的疲倦能夠麻痹他空虛的情感。
這時,鼓樓三更響起,書房外響起了敲門聲,進來的是一位身材矮小卻精悍的將軍,正是他派去暗中護送郡主返回大理的部下。
“王爺!”那名風塵仆仆,卻仍精神抖擻的將領抱拳行禮,稟告道:“郡主已安全回到大理王府,沒有絲毫損傷。只是不知為什么,她們一路走走停停,一會買糖葫蘆、一會又玩骰子,總之,不像是急著趕路的樣子。到了王府還翻墻進去,不走正門。王爺,您確定段姑娘真是大理郡主嗎?”
望著部將迷惑的神情,蕭定乾緊繃已久的臉部線條終于放松,并現出一抹興味濃厚的莞爾表情。
段如霜始終是調皮、愛湊熱鬧的霜兒,他的可愛霜兒呵——他閉上眼睛,試圖回憶起她種種令人發噱又心曠神怡的表情……
這一放松下來,他才發覺他有多么疲累,也終于發覺,他對霜兒的思念已然達到了一個何等濃烈厚重程度。
“屬下走出大理邊界時,聽見不少大理百姓談論,他們的郡主再過不久便要下嫁給西夏太子,王爺和段姑娘……”
“我和霜兒只是兄妹之情!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蕭定乾忽然露出銳利無比的眼神,冷聲打斷屬下曖昧的臆測,神情不善的斥退部將。
這位部下從沒有看過王爺那么可怕的眼神,微陷的雙眼瞬間似要噴出火來,他不禁被嚇得魂不附體,忙不迭地退出書房,不敢再多嘴。
要嫁人了……他心愛的女人終于要嫁給別人當新娘了,屬于他的溫暖嬌柔的身軀就要投入別人的懷抱……
天哪!他怎能忍受?怎能忍受?
咚咚咚!
正當妒火熊熊焚燒蕭定乾的理智和意志力時,書房外又有人急急忙忙敲門。
“誰?別來煩我!”蕭定乾將滿桌的公文和折子揮灑一地,口中忽然發出猶如受到巨創的猛獸劇烈咆哮聲……
能讓一向溫文爾雅的蕭定乾居然如此失態,由此可知,段如霜要嫁人這件事的確對他打擊不小。
“王爺,大事不好,京城方向有飛鴿傳書送至!”門外傳來老管家焦急異常的聲音。
蕭定乾頹然坐下,揉揉氣血上沖的太陽穴,望著直沖入堂的老管家無視書房的凌亂,來到他面前遞上一張紙條。
蕭定乾定睛一看,上面赫然已被鮮血染紅,蕭定乾一眼認出,上面的字跡正是太子親筆所書——
京中忽生大變。二皇子及長林將軍叛變,欲奪權皇位,父皇病危,我等皇親國戚皆盡遭軟禁,情況萬分危急。盼君速回搭救——
短短數月之內,沒想到二人當初京城分別那晚所言,竟一語成箴,真是世事難料啊!
“太子有危險……”蕭定乾念及太子對他的知遇之恩和先前對太子的承諾。他已顧不上自己早已疲憊到達極限的身心,驟然下令道:“馬上幫我下令召集底下所有能夠調動的精英部隊,我要即刻領軍,殺入京中,營救皇上及太子殿下?!?/p>
老管家看出蕭定乾為情所傷,狀況十分差勁,自然不愿主子冒這個險,打這沒有把握的仗。遂開口勸道:“王爺,您還是休息一下,恢復一下體力,明天一早再出發吧?”
蕭定乾對老管家苦口婆心仿若未聞,堅持道:“救人如救火,晚了一步,恐怕就鑄下大錯……情況危急,耽擱不得!快去吧!”
老管家只得百般為難地遵從指示,退下辦事去了。
蕭定乾怒火高漲,一拳重重打在案頭,頓時,桌面出現一道深刻的裂痕……
“哼!二皇子,我們之間的帳也是時候該清算清算了!只要你膽敢輕舉妄動,傷太子一根汗毛,縱然豁出這條性命,我蕭定乾也定會把你碎尸萬段!!”他氣忿地怒道。
他有著玉石俱焚的最后打算,只是行程匆忙,倉促之間,他來不及留下只字片語祝福段如霜……
也罷!他知道她會是最美麗、最幸福的新娘,那便夠了!
如果萬一他此去身遭不幸,他定會遵行諾言,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魂,永遠守護著她。他緩緩握緊了胸前刻有“段如霜”名字的玉佩,在心中默默與段如霜作最后一次訣別,希望她能明白他的心意。
與此同時,大理王府段如霜的閨房之中。
段如霜滿身大汗地從惡夢中驚醒,夢中的蕭定乾俊逸的容顏是那么真實、那么熟悉,但他深情的眸光卻是那么悲哀,嘴里喃喃地不知同她說些什么,她卻無論如何也聽不見,更抓不住,只知道他最后拋下她,只身邁向了無盡的黑暗,任憑她怎樣無助的哭喊,卻始終不肯回頭。最后,她怵心地看見她送給他的貼身玉佩,竟在她眼前掉落摔碎……她不由得駭然尖叫。
她終于夢到他了!可是,為什么卻是如此詭異不祥的夢境?這意味什么?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是代表他們之間情緣已盡,還是蕭定乾恐有大難?
正在這時,苓兒端著一碗人參烏雞湯走了進來。
“霜兒,你醒啦?你一向鮮少生病,沒想到小小的風寒卻讓你足足躺在床上兩天兩夜……還發高燒說夢話,真教人擔心!”
苓兒經過王妃及段如霜好些天的調教,加上她本身溫婉的氣質,舉手投足之間已頗具名門望族兒女大方得體的架勢,只見她輕移蓮步來到段如霜床前坐下,并逐口親自給段如霜喂食:“這幾天,王爺王妃輪流來看過你,連大哥也頻頻催我為你端湯送藥……你這一病,可讓王府上下都慌了手腳!”
段如霜仍兀自思索夢境的含意,毫無所覺地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苓兒用湯勺小心翼翼吹涼后,送入口中的參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