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午膳之后，贏淵離開韓家，來到行宮。

面向一平如鏡的湖水，他默不作聲。

表情略顯凝重，似乎，在為什么事情而憂心。

蕭懷玉站在他的身后，也不敢言語，只能這樣默默陪著他。

大概過了整整一個時辰，贏淵才轉身看向蕭懷玉，說了這么一句耐人尋味的話，“不愧是眾所公認的世家，只因寡人一番言語，竟是掏出上千萬兩銀子。”

聞聲，蕭懷玉顯得尤為驚訝。

他是一位武將，雖然不太懂錢財之物，但是對于一千萬兩，也有一個大致的概念。

目前，秦國一年的稅收，大概只有六千萬兩白銀。

而韓家，竟然能夠主動掏出一千七百萬兩現銀！

這代表著什么？

這代表著世家完全掌握了秦國的經濟命脈！

贏淵負手而立，目光銳利道：“大秦十道，一道一世家，光是一個淮南道韓家，居然能夠拿出這么多現銀，不得不查！”

蕭懷玉鄭重抱拳道：“君上，末將馬上去安排此事。”

贏淵搖了搖頭，道：“這件事情，軍方不能出手，將就近的錦衣衛統領召來，寡人有事吩咐。”

蕭懷玉點了點頭，去將就近的錦衣衛統領召來。

贏淵的神情，愈發凝重。

這件事情，如不徹查，只怕，朝廷對于世家的掌控，就只能局限在表面。

過了片刻。

贏淵坐在一艘小船上垂釣。

小河上水平如鏡，有陽光撒落，如同柔和的光環漂浮在河面。

波光粼粼，別有一番別致景色。

小船停在湖面上，已經很長時間了，但是在這期間，贏淵沒有釣上來一條魚。

蕭懷玉帶著錦衣衛總旗官盧劍星來到小船上后，后者本想向皇帝作揖施禮，但是被前者噤聲提醒了。

盧劍星明意，便是站在蕭懷玉身后，一動也不動，盡量控制自己的呼吸，不要太重，生怕驚擾到了君上。

過了半晌，贏淵收起魚竿。

蕭懷玉與盧劍星二人，看到魚線盡頭，竟是沒有魚鉤，便是各自一愣神。

他收起魚竿，交給身邊的一名侍衛后，也沒有起身，而是坐在船頭，看著眼前一眼不到盡頭的湖面。

“來了？”贏淵道。

蕭懷玉在他身后作揖道：“回君上，已將淮陰郡錦衣衛總旗官叫來。”

言語剛剛落地，盧劍星便是抱拳道：“卑職錦衣衛總旗官盧劍星，拜見君上。”

說完就是跪在船上，重重磕頭，“恭祝君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贏淵輕輕揮手。

蕭懷玉對其說道：“起身吧。”

盧劍星微微起身，抱拳道：“謝君上。”

他此刻的心情，是有些激動的。

目前，活躍在全國各地的錦衣衛，已有上萬人，在這上萬人中，能夠接到國君召見的，也就只有幾個人而已。

而今日，這幾個人中，能有自己，這是多么大的榮幸啊！

贏淵開門見山，直言道：“你在淮陰郡多久了？”

盧劍星一愣，思索片刻，說道：“回君上，卑職在淮陰郡已經有半個月之久。”

贏淵點點頭，“這半個月以來，可曾調查過韓家？”

盧劍星心中一驚，如實稟報道：“卑職接到的任務，是觀察周邊縣郡的鬼魅之事，對于韓家，卑職沒有接到任何命令，所以，并沒有調查韓家。”

贏淵道：“暗中調查一下韓家，不必監視，但是寡人要知道，韓家最近十年來的所有錢財來源以及韓家每人所有的違法亂紀之事，記住，切不可打草驚蛇，這件事情，只能在暗中調查，不可讓韓家人察覺到，即使是找到了韓家什么罪證，都不可聲張，更不可私自做主。”

盧劍星雖然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要調查為民除害的韓家，但是，君上的旨令，他不敢違背，也不敢問個究竟，“請君上放心，卑職馬上著手去辦此事。”

贏淵贊許般點頭道：“一月期限，辦成此事，寡人重重有賞，下去吧。”

盧劍星抱拳道：“是，卑職盧劍星告退！”

幾次三番強調自己的姓名，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贏淵微微一笑，不作理會。

盧劍星退下之后，蕭懷玉不解道：“君上，如果調查到韓家有什么問題，為何不就地法辦？”

贏淵面色平靜道：“水至清則無魚，這普天之下的任何商賈，都禁不住查，難道查出來罪名之后，就要就地正法？那么久此以往，天下何人還敢在刀尖上賺錢？寡人可以允許他們犯罪，可以違背國法賺錢，只要他們能夠將商海攪渾，寡人就能渾水摸魚。”

他的意思在明確不過。

商海的水一旦清澈了，秦國的商業產值，肯定會大大降低。

但是一旦水渾了，各地商賈都會聯合在一起，商業就會互通，市場就會穩定，渾水，也有利于贏淵向他們下手。

當然，允許他們犯罪的前提下，是不要鬧出人命，是不要叛國。

可是這樣一來，蕭懷玉就有了新的疑惑，“君上，既然如此，為何還要不辭辛勞的調查世家？我們干脆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便是。”

贏淵搖頭道：“寡人知道他們做了什么事和不知道他們做了什么事，本質上是不相同的。寡人掌握了他們的罪狀，他們的命，就等同于攥在了寡人手里，這就像是一柄利刃，時刻懸在他們的腦袋上，這樣一來，他們就會為了寡人而妥協，今日的這一千七百萬兩銀子，只不過是一個開始罷了。”

蕭懷玉試探性道：“君上的意思是說，他們都是渾水中的魚兒，而我們是釣魚的人？”

贏淵笑道：“不錯，這個比喻很是恰當。而且，還是愿者上鉤，不愿的魚兒，就只能死在渾水當中，愿意的魚兒，還能多活點時日。”

蕭懷玉正色道：“不愧是君上，運籌帷幄，這份本事，當真是讓末將佩服的很。”

聞聲，贏淵大笑了兩聲，然后轉身，指著他的鼻子，笑罵道：“你啊，也學會了拍馬屁。”

蕭懷玉摸著自己的后腦勺，尷尬的笑了起來。

贏淵轉身，面向大河，負手而立，心中在沉思著什么。

廟堂江湖，他都想擁有。

如果說，江湖宗門勢力，是半座江湖的話，那么世家，就是另外半座江湖。

如今，有了六大圣地宗門的臣服之后，就差世家了。

只要這世家臣服了自己以后，整座江湖，就都算是入了懷中。

稍后，在蕭懷玉的注視下，贏淵寫下了兩個大字‘春秋。’

蕭懷玉當即贊揚道：“君上胸懷天下，令人欽佩。”

贏淵搖了搖頭，笑道：“非是這個意思。”

蕭懷玉頓時生起疑惑，“那還能是哪個意思？末將實在愚鈍。”

贏淵裝作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令人難以看透深淺。

轉瞬功夫后，蕭懷玉只聽他語重心長道：“江湖有千年，以筆寫春秋。”

無論廟堂江湖，贏淵都是勢在必得，如此，才不愧為一代人王。

他是絕對不會允許有任何勢力組織，或者聯合起來，有超過朝廷力量的存在。

調查世家，只是贏淵布局的一個小開端而已。

今日，有一件事情，倒是讓贏淵感到有些意外。

萬萬沒有想到，在淮陰郡的錦衣衛統領，居然是盧劍星。

只是不知道這個盧劍星，是否是前世影視資料里的那個盧劍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