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貴妃邀請眾妃去賞菊，麥桿菊、天人菊、日光菊、大濱菊、硫華菊、波斯菊……品類相當繁多，在園子中競相盛放，格外漂亮。

若非她介紹，很多我是認不出名目的。

秋季是個好時節，天氣轉涼，各種果實成熟。人的心情也跟著舒暢。

受邀的都是這次晉升的妃嬪，同時被拔為貴妃的一個是趙如香，封湘貴妃，一個是岳綾初，封晴貴妃。

趙如香的母族世代侍奉花草，在京郊有大片花田，專門研究培育新品種，供皇宮貴族賞玩。但她的父親沒有實際官職，只能算個京中富商。

趙如香本人也愛好這些，在宮中皇上也專門給她辟了花圃，面積還不小。

蕊貴妃牽著兩歲的小皇子，小孩子對這些漂亮的花格外新奇。

夢珠攙著我的胳膊，行走在花圃間，由衷地贊嘆：“沒想到這個湘貴妃這么厲害，一個人能種出這么多漂亮的花兒來。”

“小珠兒要多多學著點兒。”我笑道。

皇上相中的人里，唯獨夢珠仍舊在昭儀的位置，想必也是為了保護她。這丫頭心思單純，真不知道我走了以后，她能不能護好自己。

“籠絡皇帝舅舅的手段么？我才不學。”她朝我皺皺鼻子，鬼靈精怪道。

“娘娘，”又夏過來通報，“丞相大人來訪。”

“爹爹？”

提前離開了賞菊宴，一眾妃嬪恭敬地朝我施禮：“恭送皇貴妃娘娘。”

因為臉上的傷，我出門是遮了面紗的。她們眼中或多或少的探究、同情、或者幸災樂禍，我并不在意。

因為最在乎的那個人，已然解了我的心結。

付容峘看到我迅速的轉變，抬了抬眉頭，“要離開皇宮了，就那么開心？”

彼時雅正殿內只有我和他兩人，其他人都在殿外候著。

“皇上真的肯放我了？”我剝著手中的蜜橘，眼睛都亮起來，原本以為珩王只是爭取，如今看來倒是真有可能了。

“愛妃當真沒想過、皇后的位置？”他看著我的眼神里有探究，有質疑。

我掰了一瓣橘子放進嘴里，“皇上這話問的當真是奇怪，你不愛我，我也不愛你，對后位臣妾能有什么想法？”

聽到他抽了口氣，周身都冷凝下來，“朕會放你。還有最后一件事。”

“什么？”

“除掉管凇。”

我手中剛拿起的橘子掉落桌上，又彈到地上，滾到他腳邊，好，又是一場精彩的算計。

回到延福宮，爹爹正在外殿候著。

“老臣參見皇貴妃娘娘。”

“爹。”我去扶他，屏退了左右。

“家中一切可好？娘身體可好？”

上次中秋宴，爹被外派，沒能出席。娘一直身體不好，自然也不會自個兒來。

“一切都好。”

我拉著他坐下，“爹爹忽然前來，可是有什么事情？”

他盯著我臉上的面紗，滄桑的面容里流出些許心疼，“你娘聽說你傷了臉，不放心，讓我來看看。”

然后從袖子里摸出一盒藥膏，“聽說這膏舒痕去疤十分有效，爹特地命人從南海尋來的。”

“嫣兒多謝爹爹。”

“綺嫣，你告訴爹，你跟珩王是不是還在聯系？”

“爹，你知道女兒當初入宮是因為什么。”

他嘆了口氣，“你如今入宮也將近兩年，還不死心嗎？”

是啊，兩年，是怎樣水深火熱的兩年，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

太后與皇上的博弈持續了多久？

從付容峘十七歲繼位起，整整五年了。而我入宮這兩年，正是他們斗得最難解難分的時候。如今終于要塵埃落定，我還不能脫身了么。

“是皇上自己承諾的，會放我出宮。”

“帝王之心難測啊，嫣兒，他當真會那么容易放過你？”

“爹放心，女兒心中自當有數。”

看著我篤定的態度，他沒再多說什么。起身告退，“貴妃娘娘，諸事當心，老臣就不打擾了。”

“爹，”我喚住他，“要不留下用膳吧。”

“老臣豈敢。”

看著他如此恭敬的態度，心中說不上的酸楚，“那女兒送您。”

“貴妃娘娘留步。”

“春兒。”我只得喚安春送他，并拿了些皇上平常賞賜的補品，“告訴娘不必擔心，女兒一切都好。”

看著爹遠去的背影，內心又涌起對娘的思念，你說我愛這高高在上的地位嗎？養育自己的親身父親卻要給自己行禮，言談之間盡是尊卑有別。

可若說不愛，也正是這身份讓我有機會，接觸到地位尊貴的王爺。倘若只是庶民，大概一輩子也不會與皇室有所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