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如何不信？”我強笑著，卻滿臉威脅，等他解釋。

“小笨蛋，就知道你會醋。”他踱步而去取下那副畫放到書桌上，然后從抽屜里拿出一塊軟布，喚我過去。

他從身后環(huán)著我，溫暖的氣息立刻包覆而來。心跳微微加快。

他讓我拿著布，然后握著我的手，俯身對著畫細細擦拭。

我不明所以，卻看到畫卷上面表層顏料逐漸褪去，底下露出的眉眼……越看越覺得與自己有幾分相似。

直到擦完，畫上赫然倩立的身影，正是自己。

“嫣兒覺得，夫君畫的如何？”他在耳旁含笑問道。

我紅了臉，“你這畫的哪兒是我，分明是仙子。”

“嫣兒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么？”他清朗地笑，握著我的手提筆又在畫上添了些顏色，畫上的女子側臉上便現一簇紅梅。

“延舟哥哥、何時畫的……”

他抬手捏捏我的臉頰，“又忘了，叫我什么？”

“夫君……”

他將畫重新去掛上，“很早了。決定娶你的時候，便作了這畫。那時候別莊尚未建成，你身處宮中，太后對本王盯得緊，本王便請畫匠在這上面又加了一層。”

他第一次許諾娶我的時候，還是宮中的旨意下來之前。那時候以為，與幸福的距離那樣近，只待呈告皇上，雙方家人會面，擇吉日良辰。

我將他牽到琴桌邊，他會意，坐下?lián)崆佟?/p>

我到屋子中央，調整了下呼吸與姿勢，翩然起舞。

這是我為他排的舞，只為他一人。已不知練習過多少遍。

寄君相思意，一曲舞霓裳。

“嫣兒一舞，可要傾了天下男子之心。”他含笑，修長的手掌輕覆琴弦，眸中頗多觸動。

我席地而坐，手撐在低矮的琴桌上托著下巴望他，“嫣兒還要聽。”

琴音緩緩流瀉，我伏在案上，滿心皆是，人生怎么可以這樣美好。心一點一點沉淖。

余音里，他輕輕撥開我額前的碎發(fā)，“餓了沒？”

“書還沒挑呢。”我覆上他伸過來的手掌，起身去書架晃了一圈。

盡是……史書、兵書，艱難地挑到幾本志怪奇談。

“可是沒有想看的？”

“嗯……”

“喜歡什么，讓棲梧去辦。”

我回身就落進他懷里，撒嬌道：“喜歡你呀。”

他眉目愉悅，噙住我的唇一吻，“嫣兒這樣黏人，我走了你可怎么辦？”

“嫣兒會乖乖等你。”我抬起頭認真看著他，“夫君一定要在寶寶出生前趕回來。”

“好。”

我勾起他的小指，“不可以食言。”

“夫君答應你。”

晚膳吃到一道很好吃的辣腸粉，可是他說什么也不讓我吃第二碗。

“哼，等你走了，我就偷偷吃。”

他過來哄著：“小東西，不許任性。嘗嘗這個雞蛋蓮子湯，又清淡又營養(yǎng)。”

我就著他喂過來的勺子喝了一口，淡淡的甜。

“蓮子性寒，嫣兒雖喜歡，也不可以多食。”說著，他又喂了一勺，撇開蓮子。

我故意逗他：“夫君走了，就沒人能管嫣兒了。”

“棲梧會替我看著你。”

他說的沒錯，鳳棲梧真是將他的吩咐貫徹得一絲不漏。有時候胃口不好不想吃東西，他就守在餐桌邊上，不勸也不走，也不許我走……

“夫人多看會兒，也許就想吃了。”這是他的說辭。

“……”每次到最后不得不應付地吃點兒。

孕后格外喜歡又酸又辣的東西，“春兒，再來一碗！”

“夫人，這個辣腸粉，廚房只做了一碗……”春兒面露為難。

“……”

為了防止我多吃、和不吃，這些家伙可真是煞費苦心。

臨別時，我將終于繡的拿得出手的香包交給他，“嫣兒將我們的結發(fā)放了一份在里面，夫君可不許嫌棄嫣兒的繡工。”

他接過，望著上面鴨子似的鴛鴦，眉宇間是溫潤的暖意，“怎么會嫌棄？這樣別致的香包，夫君是第一次收到。”

聽到這樣的回應，我滿足地靠在他胸膛。

“嫣兒，辛苦你了。”他擁著我，仿佛要把我揉進身心。

我知道，對于不能陪伴，他也心懷歉疚。

“嫣兒不覺苦，夫君此去安心。”

棲梧辦事果然麻利，書房里很快添置了許多閑書，各種類型十分全面。

我倚在軟榻上翻著一本《幽夢影》，書中所繪，春聽鳥聲，夏聽蟬聲，秋聽蟲聲，冬聽雪聲；白晝聽棋聲，月下聽簫聲；山中聽松聲，水際聽欸乃聲，方不虛生此耳。

山之光，水之聲，月之色，花之香，文人之韻致，美人之姿態(tài)，皆無可名狀，無可執(zhí)著，真足以攝召魂夢，顛倒情思。

“情”之一字，所以維持世界；“才”之一字，所以粉飾乾坤。

倒真是向往，那樣無憂思竭慮的生活。“主子。”衛(wèi)涯敲門而入，半跪在地上。我擱下書，“如何了？”“荊王沒有大張旗鼓，只是派了王府親衛(wèi)在皇城排查。”“繼續(xù)留意。”我拾起書，繼續(xù)看著。“是。”

想來他是惱的，如果大肆宣揚尋找，我的身份只怕他是包覆不住。

這也是能走的安心的原因之一。

他的人再能耐，找到城外，也需要很久了。

只希望延舟哥哥能在他尋到越城之前，能快些回來。

安心養(yǎng)胎的日子，除了十分空閑，一切悠然舒適。

“夫人，春兒都長胖了。”

一起坐在園中樹蔭下繡小孩兒的衣兜，安春朝我抱怨。

轉眼便是兩個月了。邊城的事一直僵持，婺疆國不肯退讓，延舟哥哥亦回不得。

他們的條件有二，一者聯(lián)姻，他們的公主做親王正妃；二者將邊境兩座城池劃與他們。

這兩者，付延舟皆不可能答應。

每隔十天，他會傳信與我，報平安。但我不能回信，軍中也并非都是他自己的人，難保荊王沒有派暗哨盯住他的一舉一動。

但是被荊王找到的速度，還是出乎我意料地快。

只是先來的不是荊王，而是左霽。

六月的天氣，不是烈陽，就是暴雨，各色野花開滿了山坡，塘中的荷花逐漸綻放，整個別莊，滿是生機勃勃的氣息。

仿佛腹中的寶寶，越來越充滿生氣地、將要降臨這個世間。

我挺著肚子去到柴房，左霽正被關在那里。

他沒帶什么隨從，自己更不會武功，輕易便被鳳岑給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