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的一步。
蘇燦陷入長考。
腦海中的星空棋盤閃爍不定，正在以難以想象的速度計算、思考著，他的雙目若有星辰光輝。
在藤原佐為眼中對方的頭顱更似在散發著淡淡的黃光，他更加驚愕，這，絕對不是個平常的少年。
而在蘇燦沒有注意到的地方，【三千世菩提劍氣心經】第一層的完成度正在飛速增長著。
終于，他落下一子。
“九之九，大跳。”
隨著這一步棋子落下，佐為眸中有些異樣的光芒，靜靜凝視著那恍若發光的黑棋。
這個時候大跳，他是在挑釁嗎？
不，也許是在測試，在測試我接下來該怎么走，也是在測試我的棋力，又或者藏了更多的東西。
佐為有些謹慎，他順著這一步棋接著往下看，演算著一枚枚棋子飛快落下之后的結果。越是思考，神色越是凝重，越是細想越能感受到這步棋背后隱藏的東西。
殺機，無風自起。
即便他是靈魂體，也驟感體表泛起一層微冷感。若他是個血肉之軀，當已浮現滿層白汗了吧。
原因在哪里？
佐為還沒有找到。
他還在找，也有信心能找到那讓他不安的東西。
一枚枚棋子從眼中掠過，忽然一道黑光從眼底閃過，是它嗎。
“天元？！”
天元中的黑子孤零零立在那里，仿佛被遺棄，可在佐為眼中卻仿佛一個黑洞，正引誘著自己掉進去。
“可是……怎么可能呢？”
兩人的長考讓周圍觀眾百思不得其解，剛剛下棋飛快仿佛在擺棋譜，現在卻你長考一下我長考一下，真的有那么難嗎？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又哪里曉得棋盤上早已殺的天昏地暗。
進藤光疑惑道：“佐為，這個人有那么強嗎，連你也……”
可是佐為沒有聽見他的疑問，出于謹慎，他放棄了原有的應對，選擇緩一步出棋了。
“小光，九之十三，小目。”
蘇燦沒有意外，對方是藤原佐為，也是江戶時代的圍棋之神本因坊秀策，被后人稱為“秀策定勢”的正是小目。
“小光，八之十二，碰。”
“小光，七之十二，連。”
……
雙方落子再次流暢起來，你來我往，不分上下。
隨著棋局展開，棋子如星辰般不斷墜落，棋局也逐漸明朗起來。
許多此前看不懂的步數，直到許多步之后，才生出恍然大悟之感。
“他們恐怕已經擁有職業棋手的實力了。”
一旁的加賀死死盯著棋盤，牙關緊咬，扇子在手中都快要被捏斷。
塔矢亮也就算了，蘇燦我也從未贏過，可這小子是從哪里蹦出來的。隨便一個人，都有這種棋力。還有蘇燦，這是你全力以赴的水準嗎，甚至已經到了我仰起頭踮起腳尖也無法看到的境界。
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天才真就這么多嗎。
旁觀者心思紛雜，一開始還能議論幾句，逐漸的就話越來越少了。
因為他們開始看不懂了。
觀棋不語，和國人的素質還是不錯的。如果是正規比賽，一丁點的雜音都不允許有的。
一旁默默觀看的筒井也是滿目贊嘆，“太精彩了。”
蘇燦，還有這位突然冒出來的小孩，他們的每一步棋都妙到毫巔，每一枚棋子都錙銖必較，他們的眼里已經容不下其他東西了。
代替佐為下棋的進藤光也深有感觸，他已經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水平了。
眼睛落在棋盤上，他仿佛看到了星空特效，蘇燦修長的手指捏著晶瑩的棋子，猶如佛祖拈花，手腕高懸，于萬丈之上落下，發出清晨珍珠落玉盤之聲。
“好帥呀，他拿起的方式跟塔矢亮一樣。”
棋子落在棋盤山，若有漣漪一樣。
“我也好想這樣下棋啊。
“棋盤上有九顆星，這兒就像宇宙。在這上面，我把棋子一個個放上去，就像星星在不斷增加。連續不斷的，宇宙就這樣形成了，宛如神祇一般。我就成了神，在棋盤上。”
曾經的懵懂少年，也在不知不覺間覺醒棋魂。
佐為卻不知進藤光的變化，他看著面前復雜的棋局，內心萬分感慨，“這個不知名的少年真是給人驚喜，與他對弈，仿佛又回到了千年前在櫻花樹下與友人對弈。
“可惜少年是執黑子，按照現在的規則，是有五目半的差距，他需要更加謹慎，可他面對的是我。
“小光，七之十七，刺！”
佐為露出殺機。
“我也好想這樣下棋啊~”
忽然身后傳來女孩清脆的笑聲，進藤光拿眼一瞥，是邀請他來參加校慶慶典的童年玩伴藤崎明，“小明，那家伙，只顧著自己玩~”
他的手卻十分自然地抓起棋子，食指與中指自然流暢的從棋盒中抓起棋子，一聲脆響落在棋盤上，宛如一道淺淺的光柱落下，濺射出道道光暈——
七之十六。
“嗯？這一步棋……”
蘇燦的動作稍微停頓，摸索著光潔的下巴。
“小光，不是那里！”佐為提醒道。
“啊~”進藤光也吃驚的看著自己的手，“等等。”
蘇燦奇怪看著他，“怎么？”
“我下錯了。”進藤光急道。
他顧不得思考為什么自己也會如蘇燦一樣，也從幼稚的五指抓子變成那種標準的食指與中指執子的帥氣手勢，現在急切地只想要悔棋。
筒井疑惑道：“這一步棋算不上多好，但也沒太糟糕，應該算不上一步壞棋吧。”
加賀冷笑道：“落子無悔，這是最基本的規則。連跟蘇燦下棋都能不專心，在他的強大壓力下都能分心，你是真的在下棋嗎？”
佐為也以扇遮面，心中暗嘆。
蘇燦卻微微沉吟后道，“可以的，你重新下吧。”
“什么？”
眾人一愣，齊齊看向他。
“這種本因坊秀策的古老定勢，仿佛真的在與秀策本人在對弈。如此難得的好對手，我想要一場堂堂正正的較量。重下吧，沒關系的。”
“那我重下了……”進藤光有些猶豫，畢竟初接觸圍棋不久，他不明白周圍人為何用這種表情看他。
他背后的佐為卻折扇一收，暗嘆一聲，“小光，不可以悔棋的，落子生根，這是最基本的規則！不過這一步棋并不算太壞，我們還有補救的機會。”
“佐為，真的可以嗎？你說過他很強的。”
“是，的確很強，但是他執黑棋。曾經執黑棋的我，是不敗的。小光，記住這次教訓，別再下錯了。”
“嗯！”
進藤光懊惱的抓著頭發，“都怪小明。”
“繼續吧。”他對著蘇燦大聲喊道。
這一聲喊出來，不知為何，連他自己都松了口氣。恐怕若真正讓他做出悔棋的事情，他也會心生疙瘩吧。
“確定不改嗎？”
“確定，快點下！”
蘇燦認真看了他一眼，準確的說，是看向他身后空無一人的地方。進藤光一介初學者，無所謂，可真正與他對弈的是佐為，他不會承受悔棋的賄賂，這是圍棋之神的基本堅持。
“這一步棋，對他人而言未必是糟糕的棋，可在我眼里，卻是大大的破綻。莫非以為下了這步棋，你還能穩贏我嗎？藤原佐為，今天就讓你真正認識我！”
蘇燦不再勸說，重重一子落下，他可不會手下留情
佐為嚴陣以待。
雙方交替落子，清脆之聲不絕入耳，棋盤很快就羅列交織難分彼此。
越下，蘇燦的感悟越多。
這圍棋啊，“寸土必爭”是行棋之宗旨，延氣、公氣、雙活。
以己之氣與敵呼吸，以敵之氣與己呼吸，求得與敵共生存，即為雙活。生存如此，何需解釋？！這是多么氣貫長虹氣吞山河的生存之道啊！
而就在棋盤逐漸畢竟尾聲之時，他腦海中醞釀多日的星空般的縱橫之網亦徹底成型。
蘇燦也察覺到了眉心祖竅中的動靜，顧不得眼前已成定局的棋盤，將注意力集中在祖竅識海之中。
那張他編織許久的縱橫之網，仿若星空密布，覆蓋了整個識海內壁。
在這張網成型的剎那，他只覺整個祖竅都是微微一震，眉心清涼，一股自然而然產生的清氣自上而下席卷全身，頭腦也愈發清晰幾分，思維運算速度也更加快許多。
便連以往身體自然散發的精氣神，也似得到抑制，開始更多的補益自身。
【精神】屬性更是得到長足的進步。
他打開屬性面板，第一時間查看剛剛的變化信息。
【叮，您在圍棋之道上感悟自然，獲益大量心得感悟。籍此觸類旁通，您對《三千世菩提劍氣心經》第一層的感悟加深，當前境界，一層（大成58%+），佛心一層，心劍術一層。】
【您的精神、智力屬性略有提升。】
【力量0.8，體質0.9，敏捷0.7，精神4.8，智力3.8】
……
菩提即智慧。
菩提即是大徹大悟，明心見性，證得了最后的光明的自性。
廣義而言，乃斷絕世間煩惱而成就涅槃之智慧。即佛、緣覺、聲聞各于其果所得之覺智。此三種菩提中，以佛之菩提為無上究竟，亦稱作無上正等正覺、無上正遍智、無上正真道、無上菩提。
《三千世菩提劍氣心經》別的神奇尚未見識，眼下它居然能直接使【智力】屬性增加，這才是它最逆天之處吧。
“小光，你來了啊。”
一個紅發可愛女孩拿著章魚燒走過來。
“你說你不來，我才叫紗香她們來陪我的。你在干嘛呢？圍棋？又是？”正是去而復返終于發現了進藤光的藤崎明。
可惜女孩親切的話語，進藤光根本不想聽。
算上帖子，白子68目，黑子68目半。
藤原佐為微覺遺憾，輸了半目。
不過，最后的時刻，那種不安果然是來自天元啊。
這個少年，竟然掌握了一手從天元開始布局的定勢。雖然目前還有諸多漏洞，可若是真的有一天將其完善，那一定是一種非常了不起的定勢。
還有……那恐怖的計算能力！
后生可畏呀。
“啊咧，佐為，你明明說沒問題的。”
“我已經盡全力了，小光。”佐為委屈道：“他的確比塔矢亮還要強，逼得我使出了全力。”
“我輸了。”進藤光投子認輸。
轉頭來對著青梅竹馬吵道：“都怪你啦小明，可惜拿不到圍棋書了。”
藤崎明熱臉貼了冷屁股，立即不干了，插著腰與他爭吵，“管我什么事，明明是你自己輸了。”
“就怪你就怪你。”
“哼，不管你了，小光你真討厭。”
兩小家伙你一句我一句，熱鬧非凡。
蘇燦卻并不覺得遺憾，他獲益良多。
正要說話時，噬運錦鯉忽然跳了出來，對著進藤光沖天的橙色氣運柱咬了一口。
那道氣運柱還欲僵持，卻在進藤光投子認輸的剎那為之松動，被它一口撕下大片。
而蘇燦積累許久的赤色氣運池，也籍此終于膨脹擴大，宛如氣旋直沖頭頂而上。
氣旋越繞越大，終于成為一道赤色氣柱。
寬一丈，高約三丈，內里一頭錦鯉暢游其中。
蘇燦微微沉默，站起身道：“多謝指教。”
“那一步棋終究影響了你，或許在別人眼中那并不是壞棋，可在我的通盤布局之中，那卻是一道不折不扣的壞棋。饒是如此，你依然窮追不舍，直到最后讓我只取得半目的優勢。尤其是秀策定勢的運用，實讓我受益匪淺。
“塔矢行洋的圍棋書送給你了。你叫什么名字，應該還在上小學吧？”
峰回路轉，進藤光喜出望外，“送給我嗎。我叫進藤光，在葉瀨小學上學，明年才上中學。”
葉瀨中學與小學，校址是連著的。
“還在小學啊，可惜無法參加今年的圍棋聯賽。想多下圍棋嗎，以后可以來中學圍棋社。我期待與你進行更多的對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