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鳥雀嘰嘰喳喳,吵醒了夢中之人。
江北風坐起身,打了個哈欠。
“哈……睡覺睡到自然醒,爽!”
有錢人家的床就是不一樣,喪葬店的木板床可沒這么舒服!
實際上,江母曾有過給江北風打錢,用以改善生活的念頭,但被江北風嚴辭拒絕了。
他又不是小孩子,繼承喪葬店可不是為了啃老。
雖然店里的生意確實不好,但日常開支還是夠的。如果不夠,也有別的辦法賺錢,沒必要跟父母伸手。
揉著惺忪的雙眼,江北風從被子里伸出一只腳,摸索地上的拖鞋。
睡意仍未散去,他暫時不想睜眼。
啪!
大腳丫子左右掃蕩,似乎踩中了什么硬物。
江北風可不記得,他睡前有往床邊放東西。
“啥玩意兒?”
瞇縫著眼,朝硬物看去。
入目,是一雙黑色皮靴。
沿皮靴往上,一張方正陽剛的國字臉出現在眼前。
“您好,很抱歉打擾到您。”
國字臉掏出證件:“這家人昨天深夜亂打報警電話,嚴重妨礙了我們的公務,他們說您是他們的客人,所以還請麻煩您跟我走一趟,過個流程。”
看到警察,江北風整個人都不好了。
怎么我一覺醒來,事情會變成這樣?
還有,這家伙一直在我床邊?!
“那個……我想問一下,你為什么會在我房間?”
“迫不得已罷了。”國字臉無奈搖頭:“當時,因為這家人妨礙公務,我們打算帶回去教育,誰知道那位大爺突然反抗,并大喊‘我為江獨醒之徒,爾等官吏誰敢動我’。”
“……結果很不幸,他把自己弄成了襲警。”
“另一個也好不到哪去,動不動說些‘我欲修仙,法力無邊’、‘我命由我不由天’、‘難難難,道最玄’之類的話,而且那老頭襲警的時候,他也幫忙了,一邊試圖攻擊我們,一邊說‘爹,孩兒助你誅殺這幫官差’,可把我們給氣的!”
“最后一個倒正常多了,是個婦女,她不放心那二人,所以主動跟去局里。”
“我們費了很大勁,才把這倆人架上車,途中,他們還跳過兩次車,我們抓到他們的時候,他們聲稱要來找你。”
“這次出警太倉促,只能開尋常警車,為了防止那兩人逃跑成功過來找你,我們隊長安排我暫時待在你這,以防萬一。”
明白事情的經過后,江北風雙手捂臉,不敢正眼再看國字臉。
太丟人了,簡直丟到姥姥家了!
誰能告訴我,這對父子究竟怎么回事?!
好吧,就算陶淵年紀大了比較糊涂,可陶志業作為社會精英,怎么也跟他爹一起犯二?
“老刑,收到請回答,收到請回答!”
國字臉腰間,對講機響起。
將對講機貼至耳側,國字臉神色凝重的問道:“隊長,怎么了,難道那兩人又跑出來了?”
“不是,”對講機內的聲音有些無奈:“我查到他們倆的身份了,其中一個是好幾家公司的老板。沒有犯事的話,我們盡量不要一直扣著他們,否則那些公司里會有很多人吃不上飯,那到時候,我們的罪過可就大了!”
“看這二人的樣子,應該是精神方面出了問題,目前我已經聯系到市內著名的精神病院,院長很快就來,你可以歸隊了。”
“收到!”
對話完,國字臉朝江北風點了點頭:“我要回去了,正好把你也帶上,到局里的時候,隊長會讓你說一下昨晚到底發生了什么。因為那位女士說過,他們昨天白天還是正常的。”
江北風嘆氣:“好,我們走吧。”
現在除了去警察局,把那倆二貨領回來,還有別的辦法么?
難不成真讓他們進精神病院?
……
江北風離開后,空蕩的別墅突兀響起人聲。
“爸媽,你們別動手,今天我來做早飯,讓你們嘗嘗我的手藝!”
“……”
“爸?媽?爺爺?”
沒有回應。
客廳內,陶鵬飛撓了撓頭。
“奇怪,人都跑哪去了?”
來到老太太的臥室前,陶鵬飛開門一看。
陳葉芳剛起床,正在穿衣。
人老了,反應自然也慢。
半響,老太太才注意到陶鵬飛。
“大孫子,你剛剛在外面說啥?”
……
警察局內。
人群衣冠肅穆,團團圍繞,中央是一對被手銬限制行動的父子。
此時,父子神態囂張,正不斷掙扎。
“放開我,爾等凡夫俗子,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江仙的高徒!”
“就是,你們居然敢抓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江仙徒弟之子,旁邊那人就是我爹!”
人群正前方,一名看似領頭的男人身旁,站著位身著白大褂的鶴發老者。
“院長,您看出什么問題沒有?”
老者不緊不慢,緩緩回道:“他們倆的狀態,從科學角度來講,叫驚嚇過度。從玄學角度來講,叫撞邪、丟魂。”
“驚嚇過度?”領頭男人眉毛一挑,指向陶淵:“您管這叫驚嚇過度?”
他段守風入職十多年,還從沒見過哪個驚嚇過度的,有陶淵這么囂張,說他是狂犬病都比驚嚇過度有說服力。
“這也正是我奇怪的地方,”老者納悶:“臨時的測試結果表明,這二人完全正常,可偏偏他們的言行舉止又很不正常,真是奇哉怪也。”
馮易做了幾十年精神病院的院長,什么病人沒見過?
但這種病人,他真沒見過!
所有快捷測試全部顯示正常,沒有絲毫結果表明,這二人的精神狀態不對。
可是,他的眼睛告訴他,這二人分明有異!
“奇哉怪也……真是奇哉怪也……”馮易不斷喃喃,仿佛陷入了魔怔。
咚咚咚!
聽到有人敲門,段守風的目光轉向辦公室門口:“請進。”
帶著江北風,楊邢推門直入:“隊長,我回來了。”
“回來的正好,你后面那位就是陶志業一家昨晚的客人吧?”
看著江北風,段守風歉意道:“抱歉,今天這一出,可能對您造成了困擾。我們半夜出動,到現在還沒休息過,小派出所沒什么招待的準備,先隨便找把椅子休息會兒吧。”
江北風搖頭:“不用了,我是來領走我朋友的,他們的問題我可以解釋,而且該抱歉的是我,畢竟是我朋友搞的事情。”
在來的路上,江北風前思后想,終于找出了陶家父子和劉卿的區別。
前二者石樂志,后者沒有,唯一的不同點,就是陶家父子親眼見過鬼。
見鬼,亦稱撞邪,在某些地方也叫做“卡陰”。
有民間迷信思想認為,人屬陽,鬼屬陰。
人鬼殊途,正常情況下,二者并無交集。
除非,陰陽眼、牛眼淚、八卦鏡……
又或者,用特殊手段硬逼鬼物現形!
人鬼相見,必生交鋒。
前者天生一口陽氣,后者因死,陽氣化陰,口含陰氣。
陰陽間,相生相克。
陽盛者氣血方剛,諸邪辟易。
遇鬼,鬼傷!
陽衰者氣血微弱,魑魅垂涎。
遇鬼,人傷!
些微陽氣于鬼有好處,但大量陽氣卻會對鬼造成極大傷害。
反之亦然,且陰氣更甚,對活人幾乎只有負面影響,沒有益處。
短暫撞鬼,陰氣會沖擊人的三魂七魄,導致身體病痛或日常行為發生變化。
長久撞鬼,那就不妙了,這代表邪祟已經盯上此人。
鬼怪糾纏,陰氣環身,人的陽氣持續消磨。
到最后,活人變死人!
某部電影就有這樣的例子。
情節是主角發現一個女鬼掛念母親,經常回來陪母親。
于是主角告訴女鬼,人屬陽,鬼屬陰,你經常回來陪母親,打破了母親本身的陰陽氣場平衡,導致老太太眼圈發黑、經常生病、身體不好。
之后,為助女鬼盡孝,主角決定把女鬼帶走、幫助女鬼調和陰陽。
弟子問:師傅不怕陰氣嗎?
主角答曰:沒問題,師傅有調和陰陽的能力。
如此,陶家父子為何這樣,就很好理解了。
因為他們見了鬼,陰陽失衡,言行大變!
江北風不會調和陰陽,卻無事,緣由則來自于隨身的炎龍鎧甲召喚器。
炎龍鎧甲,熾烈異常。
哪怕僅為召喚器,也足以抵御小鬼陰氣。
至于陶老爺子,就沒那么好運了。
其雖有修為在身,但日日夜夜主動尋鬼,薄弱的修為又怎能護他一世?
不作不會狗帶,淹死的往往善泳。
顯然,江北風昨晚逼迫鬼物現身,間接崩潰了陶淵的護體靈氣。
陶淵初臨練氣,修為本就虛浮,再加上他直面不祥,卻無知無畏的靠近鬼物,更近距離觀察、觸摸……
死靈,又豈是活人想碰就碰的?
因而,靈氣的保護作用,當場失效!
陶志業倒是簡單,這貨就是純粹倒霉。
估計是江北風大半夜抓鬼,造成的動靜太大,陶志業誤以為家里進賊,所以拎著刀過來抓賊,結果賊沒抓到,惹了一身“騷”。
不過幸好,那個嗶嗶賴賴的腦袋已經被江北風套進麻袋,丟在了床底,否則按楊邢那般在他房間長待,人早出問題了。
“哦?你可以解釋?”
段守風指著馮易道:“我旁邊這位可是愈疾精神病院的院長,連他都看不出問題所在,你能看出來?”
江北風尷尬一笑:“昨晚衛生間水管爆開,淋了他倆一身,夜間寒冷,其實他們只是涼氣入體,發冷燒,腦袋燒糊涂了而已。”
陰氣性涼,常規的檢查和精神測試,確實無法看出陰氣纏身的人有何異常。
最多,只能判斷這二人是感冒發燒。
“胡說八道!”
馮易吹胡子瞪眼:“有哪個發燒的人,會像他倆這么精神!”
“然而事實的真相就是如此,不信的話,可以去醫院看看。”
江北風看著馮易,歉聲道:“實在抱歉,大晚上請您過來,派出所的諸位肯定也是心切,太緊張了。”
段守風一言不發,若有所思。
他過于心急了,只見陶家父子言行異常,便讓精神病院的人過來查看。
小地方的派出所,大多都是本地一些居民,他們沒受過正規培訓,平時處理民事糾紛還好,一旦遇到陶家父子這類奇葩情況,就容易亂分寸。
話說他們昨晚去陶家,沖上樓時,衛生間那里確實壞了一個房間,看來這位陶家的客人所言不假。
江北風成功忽悠住在場眾人,帶著陶淵父子前往醫院檢查身體。
中午,結果出來了。
“真是風寒?”拿著檢測報告,段守風逐漸懷疑人生:“這年頭,生活是越來越好了嗎?受到風寒的人,還能這么精神?”
他看了眼陶淵二人。
兩父子正被江北風抓著,一反常態的老老實實。
“這小子力氣真大,竟能抓住這兩個家伙,還能讓他們安靜下來。”段守風暗自驚嘆。
當初抓這兩人,他們可是花費不少力氣,還險些制不住他們。
陶志業倒還好,陶淵那老頭簡直離譜。
段守風從沒見過,有哪個頭發都白了的老人,會有這么大的力氣。
抓他的時候,不小心撕破衣服,那身腱子肉隱隱約約,著實震撼了不少人。
“回去就制定鍛煉計劃!”
段守風不想被一個老頭比下去,否則,豈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段隊長,那我就先帶他們回家了。”江北風向段守風一行打了個招呼。
經歷不少彎彎繞繞,總算讓這對父子無事了。
江北風知道,等過段時間,派出所肯定也會送他們去醫院,但他沒那么多空閑,因為他三天就要去一次異界。
劉卿已經被安撫回家,還在等消息。
江北風拿出手機,給劉卿打了個電話。
陶淵和陶志業平安,只是冷燒引起的腦子糊涂。
“嗯,你帶他們走吧,這次事出有因,就算了,以后可不能這樣。”
“好,實在抱歉。”
再次道歉后,江北風帶著兩個憨批,回到了陶家。
他是走回來的,坐車的話,沒有哪個出租車司機敢接江北風的單。
他不是沒試過叫車,司機剛來,看到江北風手上拽著的人,就嚇得開車跑了。
“早知道坐警車了……”
江北風發著牢騷,用膝蓋頂開別墅大門。
他需要控制住陶淵父子,沒法騰出第三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