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并不是孿生姐妹該接受研究所調查的日子。

但是，滿頭都是油兮兮黑色發卷的研究所助理多迪，卻不到晚上六點，就出現在南希學生公寓的門口。

他是個紅皮高個。剛25歲。

一邊拍門，還一邊摳右邊的眉尾，弄得半個額頭都肉粉粉。沒刮干凈的大下巴，已經出現了一片叢叢生長的大絡腮胡。

“多迪爸爸？”南希惡作劇地稱呼、這個比她們大不了五歲的研究助理。

“小姐，注意你的態度！”

研究助理直接把大腦袋和半個身子，都從門縫里擠了進來。然后，還隨手用手里的透明文件袋，輕輕拍了下小丫頭的褐色腦袋。

“布魯克呢？”

“鬼知道。”南希心里發酸。雖然姐妹倆就像一個豆莢里的兩顆豆那樣難分彼此，但是多迪總能一眼就看出她倆誰是誰。

“好事！千萬別告訴我，你也要轉系。”多迪皺著眉頭，氣呼呼地鼓囊：“文學系和歷史系，你告訴我，有X的不同？都是沒用的學科！”

這話立即招得南希也兇惡地瞪回去：

“如果這話是從詹姆斯教授口里說出來，我可能還覺得有些抱歉。可從一個喜歡爬行類和兩棲類動物的怪胎嘴里說出來，我會把這當成廢話！”

不過，她迅速意識到，才換了寢室的布魯克又要和自己有新區別了：

“你是……說，布魯克要去讀歷史系了？”

“她……算了，這是她要借的‘宇宙25號’的資料。”多迪把手里的文件袋放在姑娘的書桌上，又彎下腰，把地上的薯片袋子撿起來。

接著，整個肥厚的后背，都微微拱了起來。顯然，他對南希放羊式的生活方式很不滿。

“呃……多迪爸爸，我要出去打工啦……”

這話，只是為了把多迪趕走。

“那你回來時，要弄干凈！明天這個時候，我會來檢查！”

“知道知道！”

南希趕緊把刷成青灰色的房門，緊貼著多迪的后背關上。

從窗戶里確認、多迪沿著落了黃色梧桐葉子的小路走遠，南希立即繞過地上還沒撿干凈的薯片和豬皮袋子，奔到書桌邊。

揭開第一頁，她看見一張模糊黑白圖片，上面有幾只老鼠。下面的標題寫著“死于烏托邦--第25號宇宙”。

這很有趣。南希忍不住往下看。

原來，這個所謂的“第25號”宇宙，是美國卡爾宏教授一個關于老鼠行為學的著名試驗。

1947年的時候，教授在做人口密度方面研究時，偶然發現，一個可以養五萬只老鼠的居住場，鼠口卻突破不了200只。

為了搞清原委，他租下一大塊農地，并在農場的二樓，精心收拾出個老鼠樂園。

以樂園中央為中心，平均劃分出的16個老鼠居住區。

并且每個區域都配上了單獨的飲水器、食物倉和休息窩。溫度，也通過風扇和供暖保持在20到31攝氏度之間。

這是前24次失敗試驗總結出來的經驗。

接著，四對幸運且健康的老鼠夫婦被請了進來。

實驗開始后第104天，第一窩小鼠出生了。

隨后，小鼠數量迅速上升。平均每55天，小鼠就會加倍。直到第620只小鼠誕生，出生速度才從每55天翻一番，減緩到每145天加倍。

但鼠口們卻已經出現了、科學家們原先沒預料到的事情：

比如，東北角的領地，在252天里出生了13只小鼠，而西南角卻生下了111只。

而實驗第315天開始，鼠口達到了整個實驗的最高峰2200只。

換句話說，25號宇宙也滿員了。

而按教授的設計，只有當老鼠繁殖出來的數量超過3840只時，鼠窩才會出現短缺。6144只時，水才會不足。而只有超過9500只老鼠時，糧食才會成問題。

讀到這里，南希的眼睛開始發癢。

她干脆把屁股從寫字桌上，挪回到毯子卷得像個狗窩的床上。

很快，在她的意識下，自己也搖搖擺擺地跟在一群白老鼠身后，擁擠在一片由紅綠橙色樹膠模塊搭建的巨大高樓里。

這些白胖的家伙，聞起來像成年公老鼠。紅色眼睛里卻對著任何沒同類的角落。但尾巴卻都幾乎只有半截。紅爪上也是新傷疊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