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瑩瑩停下腳步，聽到里面傳來趙長春的嘆息聲。

“當初就怪我太過勢力，沒有把大皇子放在眼里。我原本想著，大皇子安冷冽自出生就被皇上冷落，且年紀也不小了，連一寸封地都沒有，還是遠離得好。沒想到大皇子在邊疆屢立戰功，皇上似乎對大皇子有所改觀，近日偶有談起，言語中皆是掩飾不住的自豪。早知如此，我當初就不該冷落大皇子啊。當初他親自來趙府要汗血寶馬，硬生生地被我拒絕了。不知道他這次回來，會不會懷恨在心，老夫近日真是寢食難安啊……”

接著是管家福強安慰他的聲音：“老爺，您莫擔心。這大皇子就算再立下赫赫戰功，皇上也不會重用他的，畢竟當初他母親犯下的罪行可是誅九族之罪。大皇子現今賣力保衛許都，在皇上看來，只不過是在替他母親贖罪罷了。再說了，我見過大皇子，為人謙遜溫和，不像是個睚眥必報之人。”

趙長春嘆氣道：“也只能這樣自我寬慰了。”

管家道：“老爺，還有一事，我考慮很久了，一直想向您提，但是看您繁忙，也一直沒有敢說出口。現在恰逢過年，我想是時候把這件事情說出來了。”

趙長春道：“你盡管說便是，不必遮遮掩掩。”

管家應了一聲，道：“福強在趙府已經多年，這些年老爺待我有情有義，我也心甘情愿為老爺做牛做馬。但我實在是年紀大了，尤其是近來，身體各方面都大不如從前，每每看到老爺夫人，都心中慚愧不已。思來想去，決定辭去管家的職務，回老家守著父母的墳墓過日子了。”

趙長春有些驚訝：“趙府這么多年來大小事情多虧你統籌。你若是辭職了，恐怕趙府一時會陷入混亂。我不同意。”

福強道：“我明白您是舍不得。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人老思鄉，落葉歸根，老爺，我是時候要走了。雖然我只有一個女兒，但是前幾天，女兒來書信，說她生了個大胖小子，我是喜極而泣。我活到這把年紀了，還沒有抱過自己的外孫，不知道他長什么樣，越是這么想，想回去的念頭就越發強烈。”

趙長春長長嘆了口氣，只好同意了：“好吧。你既然都已經這么說了，倘若我還執意讓你留下，那就是我太過自私了。你回去收拾東西吧，我一會兒讓人送些盤纏給你，回老家以后一家人好好團聚，安心頤養天年，盡享天倫之樂。”

管家謝過了趙長春，離開了。

趙瑩瑩便和繡春帶著新年的賀禮走了進來，那是一對兒胖乎乎的福娃娃，她特意從集市上淘來的。

看到趙瑩瑩，趙長春面露喜色，但看到她手中的福娃娃，他臉上的笑容又很快暗淡下去了。

趙瑩瑩說完一番新年賀語，又關切地問道：“爹，你為什么看起來悶悶不樂的？”

趙長春拿起那對福娃娃，放在手里仔細看了一番，又放在自己的桌子上，嘆氣道：“今天管家辭職了，原因是他女兒給他生了個外孫，他迫不及待地要回去抱外孫。我突然想起，我這么一把年紀，一輩子衣食無憂，也算人前顯貴了。可如今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也本該膝下子孫成群了，可為何……為何如此晚景凄涼呢？”

趙長春說著，不禁哽咽起來，老淚縱橫。

趙長春在趙瑩瑩面前一直都是一副從容得體的樣子，當著女兒的面落淚更是不可能。

但是如今，卻抑制不住地淚流滿面。

趙瑩瑩只好不停地安慰趙長春。

趙長春擦拭了一下眼淚，道：“我并不重男輕女，雖然命中無子，但我有三個女兒，我一樣對女兒們疼愛有加，并不曾因為你們是女兒就心有芥蒂。我對你們并沒有太多的要求，只希望你們能夠平平安安地長大，找個如意郎君，結婚生子，過幸福安康的小日子。可是一切怎么這么不順遂呢？先是你生了怪病，臥床不起。現在病好了我已是感恩上蒼，不敢逼你婚嫁的事情；隨后是芳若自殺。紫煙呢又找了一個不靠譜的賈王爺，戀愛兩年了只字不提結婚。如今再拖下去，芳若的年齡也就大了，我真怕將來芳若拖到你這個年紀。我剩下的時間也不多了，不知道死前還能不能抱到自己的外孫……”

趙長春平時也是很嚴肅的，但唯獨提起自己女兒的事情，哭到泣不成聲。

趙瑩瑩看得出來，女兒們的終身大事是趙長春心中的痛處。

她能理解上一輩這種想抱外孫的急切心情，但婚姻大事畢竟不是一下子就能解決的，所以也不能向趙長春承諾什么。

好在趙長春雖然為女兒們的事情心痛，但也是個通情達理之人，自己哭過之后，又擦干眼淚，自我安慰道：“我知道是我太過心急。雖然我希望你們幸福，但婚姻大事畢竟是一輩子的事情，你們切不可為了我就倉促決定自己的終身大事。尤其是你，瑩兒。你能夠大病痊愈，已經在我的意料之外了，看到你每天開心健康，這已經是上天對我最大的仁慈了。”

趙瑩瑩寬慰趙長春道：“爹，你不用擔心我，我的事情我自己心里都有規劃。現在也在和不同的男孩子接觸著呢，有喜歡的我一定不會錯過自己的幸福。你相信我好了。”

趙長春欣慰地點了點頭：“自從你病愈之后，思想獨立成熟了不少，又變得很有主見，我相信你知道自己要什么，喜歡什么樣的人，我已經不是很擔心。現在我唯一擔心的就是紫煙，紫煙今年也快二十歲了，我看那個賈王爺不是真心待她，再這么耗下去，我怕她耽誤了自己的幸福。但是我畢竟是個父親，女孩子的事情，我作為一個父親也不好多說什么。”

趙瑩瑩道：“雖然我對這個賈王爺了解不多，但紫煙的事情我也隱約聽過。爹，不如你讓紫煙帶來，我幫她把一下關。這不是快要過年了么？過年是個團圓日，剛好是個好機會。不如就讓紫煙以此為借口，把賈王爺邀請到我們家里來。”

趙長春點了點頭：“確實是個不錯的提議。雖然你倆不是同一個母親所生，但畢竟也是姐妹，有什么事情彼此好溝通。既如此，我就讓你二娘和紫煙傳達一下，讓紫煙想法子把賈王爺要搶到我們的家宴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