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漓原以為方才白虎的嘯聲大抵是撲食前的威懾，卻原來是臨死前的哀鳴嗎？
就見白虎懸于她身前一尺，被狠狠釘在了一旁的假山石上，那雙眼睛雖還圓睜著，卻已經沒了氣息。清漓轉而去看插在它身上的武器。
“橫斬刀？”
她猛地轉過了頭，不遠處，辰曜翩翩然懸于半空，負手而立，一張臉上依舊是冷冰冰沒什么表情的模樣，但她卻在那雙眼睛里看到了些不一樣的情緒。
……
“大膽清漓！你可知罪？”
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上，清漓跪在地上，面對天君極其威嚴的問話，卻是一個字都沒說。
罪？什么罪？
擅闖陵安宮、放出妖獸、沖撞上神、傷及鮫人王？這樁樁件件雖都是事實，但若要全扣在她腦袋上怕是有些不妥吧？但是……
她覺得不妥又有什么用呢？
白虎就要吃掉她的時候，圍觀眾人沒有一個出手相助，是辰曜救了她。雖從始至終他都沒有說一句話，但那樣的行動卻似乎向眾人證明了他與她之間那些傳言的真實性。
的確啊，在他們眼中，辰曜此舉是寧愿得罪北辰上神也不愿她有半點損傷。雖然北辰已經表示過白虎被斬殺之事他并不在意，但天君似是鐵了心地要從她身上討個說法。
“天君！清漓無罪，有罪的是小仙啊！”
清漓還在堵著一口氣不說話，身邊倒是撲通一聲跪倒了一個渾身帶血的人，扯著嗓子就開始哭喊。
清漓看清是誰的時候，滿臉都是驚詫。
思落？！明明她從陵安宮跑出來的時候這蜻蜓還好好的，怎么一轉眼的功夫，竟然能傷成這樣？
“天君，小仙昨夜看到了清漓偷偷潛入陵安宮，卻沒能阻止。都怪小仙修為不濟，否則也不會讓清漓鑄此大錯，更不會傷及鮫人王，一切都是小仙的錯，請天君責罰！”
好嘛，這思落為了陷害她，還真是舍得下血本，對自己都能下這么狠的手。看來一直以來，她都沒有真正了解過這只蜻蜓啊。
不過提起容祉殤，清漓心里還是有些不安。在被帶到大殿之前，據說他的傷勢加重了，白虎體內尚未祛盡的魔氣透過傷口侵襲到了他體內，到現在還沒有什么好消息傳來。這種事可大可小，只是看思落這個架勢，估計小事也會被她坐實成大事了。
好歹是一族的王，因為清漓而平白遭了這無妄之災，如果她是天君，也一定會殺了她好給鮫人族一個交代的。
這一次，大概是真的逃不過了。
任由著思落在一旁顛倒黑白，清漓下意識看向了坐在眾仙之中的辰曜。
外界都傳辰曜神君是個素來冷淡的性子，對什么事都是淡漠淡然的態度，清漓時常在想，這與她印象中的辰曜有些不同，至少每次她闖了禍的時候，他并不淡漠。就像是現在，他雖面上看不出什么，可周身似是都蘊了層寒冰一般冷，連那雙好看的眉也蹙得比以往更緊了些。
清漓其實經常看到這樣皺眉的他，大抵她的存在就是給他惹麻煩的吧，這樣想想，還真是抱歉呢。其實有很多次她都只是為了想讓他笑笑而已，但卻總是弄巧成拙，可惜啊，這樣的解釋她大概永遠也不能告訴他了。
這一次，她不想再拖累任何人了。
深深望了他一眼，像是要將那面容深深刻在心里，清漓轉過頭，一雙眼中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天君，清漓認罪。”
清脆的聲音響徹整個大殿，壓過了思落的哭喊，壓過了眾人的議論，壓過了鮫人族人的不滿。
“既如此，傳本君令……”
“誰敢動她！”
黑色的身影一閃而過，清漓鼻間已充斥著那最熟悉的木香，看著將自己攬在懷里的辰曜，她急了。
哪怕是知道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她都沒有這么著急過。
“辰曜，你快回去，這件事跟你沒有關系。”
“與你有關，你以為我會置之不理？”
因為這話中的理所當然，清漓就那樣怔住了。她不曉得自己心中此刻翻涌而上的究竟是什么，只曉得那樣復雜的情緒，讓她喜也不是悲也不是。
“辰曜，清漓已認罪，理當伏誅。本君勸你還是不要趟這渾水的好，來人！”
隨著天君一聲令下，大殿之中霎時便涌入了不少兵將將他們圍在其中，看著他們蠢蠢欲動的模樣，辰曜手腕翻轉，冷光一閃，刀已在手。
而比那刀刃更冷的，是他的聲音：“橫斬刀下亡靈無數，想死的盡管來試試。”
一直以來辰曜都以為，不管她在哪里，只要他守在她身邊，就一定能保她一個安穩。但至今為止，已經有兩次脫離了他的掌控。一次是兩百年前她答應上天宮，一次是現在她自愿認罪。
上一次他可以隨著她一同答應入天族，這一次他也一樣可以為了她同天族為敵。
但這樣的決心似乎來得太晚了一些。
不過才抬刀擊退了幾個天兵，辰曜已覺體內靈力不穩法力漸弱，眼前一黑，他終是抵不住地單膝跪在了地上。
看著他握刀的手微微顫抖，鮮紅的血順著刀柄一路向下，清漓幾乎全身浴了火，可她的修為又能抵擋得了多久。
徹底暈過去之前，他耳中是她歇斯底的哭喊，眼中是她含著淚的雙眸。
這一次他終于公然將她護在了懷里，卻仍舊沒能護她周全。
……
此等大罪無可饒恕，最終清漓被判以九道天雷并受梟首之刑，以安天下，以慰民心。
在牢獄之中聽到這些的時候，清漓沒忍住笑出了聲。
好一個“以安天下，以慰民心”，她小小一只鳳凰又如何擔負得起啊。
“你還笑得出來？”搖光在一邊來回踱步，聽到這笑聲只差點將清漓直接掐死在牢里：“我們幾個都急成什么樣了？你還笑！”
“我覺得好笑就笑了啊，我一個快死的人了，還不準我笑嗎？”
“你也知道你快死了啊，那思落在大殿之上顛倒黑白的時候，你又為何不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