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喝水嗎？”

趙敏的唇色很淡，臉色也很淡，不過已經比剛出手術室那會兒要好了很多。

“嗯。”

因為顏川還沒來得及去打開水，所以病房里的熱水壺里還是空的。

“媽媽，你等等。”

夭滿跑出病房，去到外面的護士臺，跟值班的護士要了一杯熱水。

“小妹妹，擔心別燙到手了。”

值班護士取出一個紙杯，倒了大半杯水。

雖然水溫不是很燙，但她仍然擔心夭滿被燙到，于是就又取了一個紙杯套在外面，再小心的放到她手里。

“好的，謝謝阿姨。”

夭滿雙手接過紙杯，笑瞇瞇的道謝。

*

當夭滿端著紙杯回到304號病房時，正好看見趙敏在那里掙扎著想要起身。

“媽媽別動，我來幫你。”

她加快腳步走到床邊，先把紙杯放到旁邊的柜子上，再走到床尾找到調病床的按鈕，將床頭那邊慢慢調高。

邊調還邊詢問趙敏：

“可以了嗎？”

“可以了。”

趙敏點點頭，拿了個枕頭抵到后背，讓自己能更立起來一點。隨后她聲音虛弱的問：

“你爸爸呢？”

夭滿走過去，把柜子上的水端給她。

“爸爸去給我買吃的了。”

趙敏接過水，喝了一口后，便目色溫柔的看著夭滿。

夭滿眨巴眨巴眼睛，問：

“媽媽還需要沫沫做什么嗎？”

趙敏輕輕搖頭，她抬起那只沒有打點滴的手，替夭滿拂開黏在臉頰兩邊的發絲，蒼白的嘴唇扯出一抹淡淡的笑。

“今天你生日，媽媽本來打算晚上給你做酸菜魚的……”

夭滿抿唇笑了笑：

“沒關系，等媽媽病好了再做酸菜魚是一樣的。”

“我們家沫沫長大了，也懂事了。”

趙敏在說這句話時，眼里有一抹傷感劃過。

夭滿的眸子閃了閃，知道趙敏是在為那個無緣的孩子難過。

她猶豫了一瞬，抬起一雙小手，輕輕把為她拂發絲的那只大手握住。

“媽媽別難過，弟弟妹妹以后還會有的。”

“嗯。”

趙敏鼻子一酸，強忍住眼淚。

——都怪她太過大意，竟是連自己懷孕了都不知道。害得一條鮮活的小生命就這么沒了……

“媳婦兒，你醒了？”

顏川提著兩個大食品袋回到病房，見趙敏已經醒過來，欣喜出聲。

“怎么樣？還有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

他把兩只手上的大袋子放到柜子上，轉過身摸了一下趙敏的額頭，關心的問道。

趙敏剛才故作的堅強在看到顏川這一刻時，突然就崩塌了，她把頭埋進顏川的懷里，兩只手緊緊抓住他兩邊的衣袖，悶聲哭道：

“顏川，咱們的孩子沒了！嗚嗚……”

顏川心疼的抱住她：

“瞎說什么，咱們沫沫不是在這兒嗎？”

趙敏哭得抽抽噎噎：

“我……我不……不是說沫沫……是……是……”

顏川輕拍著她的背，安慰：

“是那孩子跟咱們無緣，你別太難過了。你要真想再生，等你養好身體，咱就生他七個八個的……”

“去你的，老娘又不是豬！”

趙敏輕捶了他胸口一下，嗡聲罵道。

“嘿嘿……”

顏川把她推開一點點，替她抹去眼下的濕潤：

“快別哭了啊，家里的老人說了，女人做月子不能哭，對眼睛不好。”

趙敏經過剛才那一哭，心情已經平復了不少。只不過，由于她剛才哭得有些激動，把鼻涕泡都哭了出來，整得現在是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看起來就有點兒不雅。

就在趙敏側身要去拿紙巾時，一只白嫩的小手卻已經先她一步的拿起了紙巾遞到她的面前。

“媽媽，給。”

趙敏朝著女兒溫柔一笑：

“謝謝沫沫。”

——她的沫沫是如此乖巧懂事！她不該再為了那個已經失去了的孩難過，以免忽略了沫沫的感受。

畢竟，今天是她家沫沫六歲的生日啊！

困在趙敏眉宇間的憂愁漸漸散去，她好像已經想開。

夭滿眉眼彎彎：

“不謝！這是沫沫應該做的。”

“小機靈鬼！”

趙敏忍不住伸手輕捏了一下她的臉。

病房里的氛圍終于不再沉悶。顏川輕吁了一口氣后，轉過身，把兩個大食品袋打開，露出里面的幾個一次性餐盒。

“都餓了吧？吃飯吃飯！”

說著，他就取出一個桶狀的餐盒放到趙敏手里，還給她拿了一個一次性的小湯勺。

“媳婦兒，這是排骨湯，你先將就著喝著，明兒我再給你熬雞湯。”

趙敏雙手接過排骨湯：

“嗯，你跟沫沫的呢？”

“有，在這兒呢！”

顏川又從袋子里取出兩個餐盒，兩雙一次性筷子。

他把一份餐盒打開，又拆開了一副一次性筷子放在上面，然后又把夭滿抱到柜子旁邊的另一張空床上坐下，讓她像在家里飯桌上那樣子吃飯。

做好這一切后，顏川才拿起剩下的那一個餐盒，把凳子拉過來隨意坐下。

*

這一頓飯雖然是在醫院里吃的，但一家三口仍是吃出了在家里的那種溫馨的氛圍。

而顏川在吃飯的時候，基本都是面朝著趙敏，背朝著夭滿的。因此，趙敏到現在都還沒有注意到顏川的后肩上有一抹口紅印。

夭滿一邊吃著飯，一邊把視線放在顏川的后肩上。

“阿哞，我能用清潔術嗎？”

阿哞戳著兩只小爪子：

“……不能。”

夭滿：

“……那就給吾想辦法，把顏川肩上的那抹口紅印去掉！”

“本哞想不出來。”

“想不出來就滾去面壁！”

阿哞嚶嚶兩聲，縮角落里面壁去了。

夭滿點了點眉心。

須臾，她看了一眼顏川的后背，又看了看面前的餐盒，彎唇一笑。

這邊，顏川正在跟趙敏講著話，忽聞背后傳來一聲驚呼，他都還沒來得及回頭，左肩上就被飯菜淋了一肩。

他連忙放下手里的餐盒，斜著肩膀抖落肩上的殘渣。

“沫沫，你怎么把飯菜往爸爸的身上倒？”

他一邊忍著怒氣問女兒，一邊趕忙抽出紙巾來擦拭。

顏川今天穿的是一件淺藍色短袖襯衫，被夭滿這一餐盒的飯菜倒下去后，現在是紅黃藍青幾種顏色應有盡有。

夭滿眨巴著她那雙無辜的大眼睛：

“爸爸，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