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路唱著歌，顧夕朝走向了村外，路上看到他的人有許多，村長也趕了過來。
看著坐在牛上抱著一包雜物的他，村長嘆道：“小二，你這是作甚，荒野之中有各種危險靈獸，更有妖魔鬼怪，你這樣走出去，活不下來的！”
這個世界，尋常猛獸都堪比前世的妖魔，足以成為每一個恐怖片中的主角，一個少年走在荒野，就只是一塊飄香的肉。
“村長，不用勸了，我心意已決。”
“小二，你該知道就算是把事情告到青山鎮(zhèn)去，也拿王管事沒辦法，不是我們不幫，是幫不了你，不要沖動，先在我家住下吧。”
“哈哈哈，村長，我沒想讓你幫，我也不用你幫，我不在乎那些銀子和田，我只是......”
“我知道你只是咽不下這口氣！但是天下是非顛倒的事多了，就算寵師，也有受委屈屈辱的時候，你這點氣和性命相比又算的了什么，你還是留下來吧，去王管事的缸瓦窯幫工，以后再謀出路。”
“到時候還有以后嗎？”
顧夕朝深深的看著他。
“我以前就是太膽小了，總想著長大會比以前好，但是結(jié)果呢？還不如以前，現(xiàn)在我總算有走出去的勇氣，就不會也不想停下來，村長，謝了，我不愿受！”
“你....你這是少年意氣！！”
“不好嗎？”
村長一怔，半晌說不出話來，許久才搖搖頭失笑道：“好好好，不愿受就算了，你等我一下，我有東西送給你。”
說完，村長就轉(zhuǎn)身回了村子，小半刻鐘后才回來，遞給他一本書籍，一把鐵刀。
書是黃皮紙，刀是小直刀。
“你在開竅大典上的事情我聽說了，天無絕人之路，你是有資質(zhì)的，欠缺的只是靈寵開竅，
我也曾聽過有人在三四十歲突然開竅的，若是你有一天找到了合適的靈寵，還需要修行的功法，
礙于鎮(zhèn)規(guī)，我不能把顧家的修行功法給你，這本是我早年對敵之后的繳獲，
那是我殺得第一個寵師，也是最后一個，后來我便殘了，來這里茍延殘喘，希望你能用得上。”
顧夕朝接過了書籍，只見上面寫著《白氏基礎(chǔ)元決》，笑笑謝過，又接過了人臂長的小直刀。
“這刀是我曾經(jīng)在鎮(zhèn)子上看著好看買的，材質(zhì)一般，僅能用以防身，你既然想做不受委屈的人，那臨行前我再說你一句早年聽來的話。”
“什么話？”
“舉頭三尺無神明，是非黑白在刀里！”
“妙！”
顧夕朝叫了聲好，收起直刀，轉(zhuǎn)身離開村落，村長在夕陽下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低聲喃喃：“有豪俠之風，愿此子不要那么輕易夭折吧，哎......”
嘆了一口氣，村長想起了顧夕朝剛剛哼的曲子，悠哉哉的唱著回家。
“我要人們都看到我，卻不知道我是誰......”
這個世界既然有寵師，自然就有大量的古怪生物，人類實際利用的靈寵只是很少一部分，更別說一些野獸也能被靈寵寄托，開啟修行，成為妖物，除了人類之外還有大量的其他種族，也能開竅修行，稱為異族。
就算是小小的缸瓦村，周圍的山林里也有數(shù)不盡的危險。
普通人敢于在山林中行走，就是在賭命。
尤其是當夜幕降臨，野外就會有許多恐怖的存在肆虐，人類的味道很容易勾引來它們。
所以許多看到顧夕朝離開村子的人都以為再也看不見他了。
坐在牛上，看著日頭過午，天色將晚，不知為何，一股子倦意襲來，顧夕朝坐在牛身上竟沉沉睡去。
一陣冷風吹過，醒來已是入夜，出現(xiàn)在顧夕朝面前的，是一個再熟悉不過的村子。
“咦，我怎么還在缸瓦村？”
“我?guī)慊貋淼模俊?/p>
顧夕朝坐下，老牛回頭，一雙牛眼，魔氣森森。
顧夕朝僵在牛背上，花了許久許久才回過神來，有些驚訝，更有害怕。
“你是妖魔？”
山野之中，有靈寵依附在野獸身上，便可助其化妖，即便是逆轉(zhuǎn)身軀，化為人形也不是不可能，所以開口說話也不足為奇。
誰知聽到了這里的老牛卻勃然大怒，牛背一抬，將顧夕朝拱翻在地。
“什么妖魔，我是真靈！”
摔在地上的顧夕朝目瞪口呆。
真靈便是靈寵，只不過是因人用其力、養(yǎng)其軀、助其變、成其道，所以人類習慣稱呼真靈為寵。
而能口吐人言的靈寵，世上只有一種！
道靈！得道之靈。
寵師修行，共有九變，六變得道，七變超脫，八變真神，九變尊天。
只有歷經(jīng)六變以上的真靈靈寵才可能口吐人言，擁有獨立而成熟的智慧，從此成為可以脫離寵師存在，逍遙天地。
這也是真靈之所以會選擇依附生靈的原因——只有寄托生靈，它們才有機會靈變進化。
自從十二歲那年將它領(lǐng)回家里，顧夕朝與他朝夕相處，自家的小棚子也變成牛棚，但怎么也想不到這竟會是一只得道的靈寵！
那時候，兄嫂只想讓他凍死在外面，也是靠著老牛的溫暖他才熬過了一個個冬天。
心中自有一分感激。
只不過這世上有善靈就有惡靈，相比于六變以上的善靈，擅長爭殺、擁有種種詭異功效的惡靈才是人們熱衷培養(yǎng)的對象，所以道靈中總以惡靈為主。
甚至青山鎮(zhèn)立足之本的四種靈寵中，只有一種是善靈！
而雖然眼前這道靈不知到底是何目的，但是僅看它的眼睛，就知道它不是良善！
青牛走到摔倒在地的他面前，看著他道：“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帶你回來？”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錯，對你來說是大大的好事，我要助你開竅，教你道法！”
那雙牛眼狡黠的瞇了起來，溝壑縱橫，一筆一劃似乎都染上了濃郁的血腥味。
“你要我干什么？”
顧夕朝莫名感覺到了一股寒意，雖然眼前這牛抬手就能殺他，但是卻似乎又沒有那么恐怖，只是這股寒意卻又實實在在，讓他很是懷疑對方的目的。
故事里，這就是要把靈魂賣給魔鬼的時刻了吧？
“去殺個人，我就幫你。”
老牛說的極其平淡，仿佛在講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雖然不是賣掉自己的靈魂，但是殺人，一樣是魔鬼行徑了吧？
“我不想......”
“不！你想，若你心中沒有殺意，我就不會帶你回來！”
顧夕朝深吸了一口氣，竟然無法反駁，早上那時，他心中氣憤之極，到現(xiàn)在都還憋得慌，縱是豪俠，也要有仇報仇，有怨抱怨！
古今中外、史書野談、宗教典籍，又誰不歌頌復仇？
回想起今天遭遇，一股熱氣從胸中涌上，他舔了舔嘴角問道：“殺誰？”
青牛還未給他任何好處，就要叫他殺人，這似乎并不是什么好師傅，但是這又是他日夜朝夕相處的“牛哥”，他本能的覺得對方不想害他，不然一巴掌就拍死了他，豈不容易？
一個小小的放牛娃總不至于能對一個道靈有什么大益處。
只是，這算是拜師禮嗎？
老牛不會像是故事里一樣喜歡吃人心食人肉吧？
“誰都可以，這是你的事情，先說好了，我不會幫你也不會救你，你要是死了，那就死了！這算是我給你的第一件禮物。”
一壺烈酒，被老牛扔給了顧夕朝，他持著直刀走下山坡，向著村中行去。
青牛在山坡上喃喃道：“你還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guī)湍悖阕⒍阋嫣煨凶撸榈乜莨牵肟煲舛鞒穑鸵獙W會殺人！誰也幫不了你！我的時間，也不多了。”
老牛的一聲嘆息，幽幽在天地間回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