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中午就在秦照照覺得還是換個法子給姒郁遞個信靠譜些的時候,她終于見到了姒郁。
盛春樓女兒家的聲音明顯興奮了些,秦照照幾乎是在姒郁踏進(jìn)盛春樓的第一時間就看見了他。
秦照照很沒出息的愣愣盯著姒郁沒挪眼。
姒郁很好看,這事秦照照上輩子就知道,看著這樣一張臉根本沒有拒絕或者生氣的欲望。眉長目狹,瞳仁清亮,瞧人的時候淡色的唇永遠(yuǎn)噙著笑,視線也溫柔,被他望著的人簡直就要溺進(jìn)去。
他今日仍然穿一身白,只不過上頭花樣和衣服款式都有細(xì)微的區(qū)別,領(lǐng)口有一線淡藍(lán)色的光。
這衣衫料子和素有“寸錦寸金”之稱的蜀錦類似但與有區(qū)別,雖柔軟但牢固。不說刀槍不入但至少水火難近,展開的時候猶如一片流動的華麗銀河。
而姒郁所有的衣服都是這種料子,透著種隱晦的奢華,和他的人一樣,正如君子端方面具之下的詭譎。
別問秦照照為什么知道這東西牢固,問就是綁在她手上過。
秦照照回過神臉蛋一紅暗暗唾棄自己,又覺得自己真是蠢到家,那樣的料子可不是光有錢就能拿到的,也就她心大,后來一氣之下還拿那東西做了抹布。
秦照照原本在二樓靠窗的地方,沒多久就站起來迫不及待拉著紅橘往廂房那邊走。
秦照照天真的覺得,現(xiàn)在秦家既然沒有導(dǎo)致陳伊絮的死亡那么一切都還有回旋的余地。只要事情說清楚了姒郁就不會娶她,就能在幾個月之后順利的遇見自己真正喜歡的人。
門口守著的侍衛(wèi)裘九瞧見有人過來了手瞬間按在了腰間黑色長刀上,他身側(cè)的葉池對他輕輕搖了搖頭,悄無聲息壓下了他的手。
秦照照第一眼看見的是葉池,她下意識腳步一頓向后退了兩步。
葉池裝作沒發(fā)現(xiàn)的樣子,只彎著眉眼笑瞇瞇,聲音和藹可親:“秦三姑娘可是找公子有事?公子在里頭呢。”
秦照照在心里罵這個笑面虎,她可是見過這人十步殺一人的本事,彎刀上的血怎么也淌不盡。
她沒理葉池,徑直轉(zhuǎn)頭讓紅橙等在門外,自己抱著姒郁的外衣上前幾步推開門進(jìn)去了。
外面的裘九自然認(rèn)得那件袍子,他猛然看向葉池,對方靠在門外見怪不怪。
姒郁在一張擺滿小食的桌前坐著,說來也奇怪,那小桌就是很普通的材質(zhì),四個角四方形,偏偏姒郁坐在那兒就像跟山巔上仙人似的,寬袍廣袖,白衣如堆雪。
聽見動靜姒郁微微抬頭,也不提被拒婚的事,像個老朋友一樣溫聲:“坐下來吃點(diǎn)東西?”
秦照照:不吃白不吃
這盛春樓里的菜一樣賽一樣的貴,一頓下去要人半條命,不過好吃也是真好吃,秦照照尤其喜歡這的醉鴨,汁水濃郁口感勁道,香飄十里。
秦照照很沒骨氣地吞了吞口水,到底記得自己還有正事要干,把外衣一推:“你的衣服還你。”
姒郁稍一頷首,身后書童模樣的仆從彎腰恭恭敬敬雙手接了過去,退到一邊低眉斂目。
“如何知道是我的?”姒郁瞥一眼嘴里不停的秦照照,隨口一問。
秦照照壓根沒長心眼,一邊往嘴里塞東西一邊鼓鼓囊囊地咀嚼:“上面有你的味道。”
說完了秦照照才知道說了什么,腮幫子陡然一停。
對面姒郁笑意漸深,他動作優(yōu)雅地執(zhí)筷子,慢吞吞:“哦?什么味道?”
秦照照一時語塞,迅速把嘴里的一口飯菜吞咽下去,訕訕轉(zhuǎn)移話題:“呃……拒了婚事我很抱歉,但是我覺得我們不合適。”
姒郁剛拿起來的筷子又放了下去,他也沒為難秦照照,含著笑意順著她的話頭問:“怎么不合適?”
秦照照絞盡腦汁想說辭,姒郁看出她的猶豫細(xì)細(xì)觀察她的神色,抬手主動幫她斟了杯茶,末了才拋出話來:“是因?yàn)榘⒄詹幌矚g我了嗎?”
這話把秦照照問的一愣,還仔細(xì)想了想。
她也說不清現(xiàn)在對姒郁是個什么想法,就是害怕,她一想到火光沖天的秦府就渾身發(fā)抖,覺得要不是她執(zhí)意要嫁給姒郁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
但是她又覺得怪現(xiàn)在的姒郁是一件跟不講道理的事情,因?yàn)樗F(xiàn)在什么都沒有做,而且之前他也不知道除了自己之外他還會有更喜歡的人啊。
秦照照欲言又止,桌子底下手絞著衣角,緊張兮兮又可憐巴巴:“也不是,就是姒郁,說不定你以后遇見更喜歡的人呢,你會發(fā)現(xiàn)沒那么喜歡我。”
肯定會遇見的,所以再等一等。秦照照默默在心里補(bǔ)充。
姒郁那雙澄澈眸子里飛快閃過陰霾,他同樣冷白如玉的手指微動,最終只是抬手面不改色夾了一筷子素菜到秦照照碗里,話語溫柔體貼:“阿照是發(fā)現(xiàn)有比我更喜歡的人了嗎?”
秦照照茫然抬頭看對面的姒郁,不知道為什么話題突然引到自己身上了。
“沒有啊,姒郁,我說的是你。”
姒郁彎了彎眼眸輕輕放下筷子,很好說話的樣子:“嗯。”
秦照照總覺得話還沒說清楚,但是姒郁好像不太想聽了,她干脆一閉眼睛豁出去了:“我的意思就是以后我們就不要來往了,你娶你的我嫁我的。”
說完秦照照才感覺到害怕,整個人瑟縮了一下。
姒郁的那張臉和說話的語氣神態(tài)總是讓人容易放肆,秦照照永遠(yuǎn)不長記性。
很快秦照照聽見姒郁溫柔得像是沁了蜜的聲音:“所以阿照是要跟我'老死不相往來'了嗎?”
他說話的時候甚至在笑,只是笑意不達(dá)眼底,可能是光線的原因,蒼白得像一座鍍了白釉的神祗,周遭是幽幽涼意。
姒郁真的生氣了。
秦照照看見姒郁輕而緩地瞇了瞇眼睛——那是他慣常生氣時的前兆,很不明顯,但是秦照照就是知道。他的睫毛烏黑,垂下來的時候在眼瞼處打下一片細(xì)細(xì)的暗影。
美人斂目。
秦照照聲音迅速低了下去,最后淹沒在嗓子眼里,她干巴巴道:“也不是,就是,男婚女嫁各不相……”
沒人再說話,廂房里陷入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