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曲復大奇。
剛才觀少年神態，他還以為少年會很樂意在上面簽字，畢竟他看這宅子的眼睛都在放光。
“阿婆說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天上也不會忽然掉下餡餅。”少年理所當然的道，“如果有，要么是我在做夢，要么是這背后另有圖謀。”
說到這里，他抬眸定定看向曲復：“雖然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全身上下，除了這塊石頭，還有什么能讓人圖謀的，但這轉讓書，我不會簽！”
屋內靜默一刻。
少頃，曲復問道：“小友當真不再考慮考慮？”
“不考慮。”
“只是在上面簽個名字，別的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這間宅子的話，也不考慮？”
“不——你說什么？”少年話鋒陡然一轉。
“小老兒是說，除了在轉讓書上簽字之外，別的什么都不用做，這樣，小友也不愿意簽字嗎？”
少年沒有如先前那般立即搖頭拒絕，他在思考。
曲復能在他的眼中看到明顯的猶豫掙扎。
“不了。”少年最終還是搖頭拒絕。不等曲復再開口，他就端起茶碗咕咚咕咚灌下了整碗涼茶，然后抬袖往嘴上一抹，飛快道，“我還有別的要緊事要做，就不在這里耽擱了。天色不早了，老伯今晚也遭了不少罪，還是早些歇息吧。我走了。”
他轉身急急跑了出去。
生怕再晚些，就會改變主意一般。
“哎，小友——”
緊追出來的老伯似乎又說了些什么，少年全然沒有聽清。他的耳邊，只有呼嘯的風聲和響如擂鼓的心跳。
他頭也不回的沖出了大門。
眼角余光里，像是有一團黑影一閃而過。
少年停住腳，慢慢轉身回望。先前那座籠罩在月色下的宅子，不知何時里外都點亮了燈。暖色的燈光，在這樣的黑夜里，讓人恍惚生出一種要歸家了的錯覺。
少年搖搖頭，甩開那些不合時宜的想法，抬腳欲走，卻不知為何，又遲遲沒動。
他的視線還在不受控制的往那座宅子上瞄。
瞄著瞄著，就發現了不對。
他忙幾個箭步走過去。
只見大門上方的匾額上，寫著“守約”二字。而兩邊的燈籠上，各有一個“酒”字。
所以說，這里，其實就是唐老爺說的‘守約’酒館？
少年揉揉眼睛，有些難以置信。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最后還是抬腳重新走了進去。
年過半百的老伯仍在先前那間屋子里，似是在和什么人說話，間或有人聲傳進少年耳內。
“那個，”少年立在門邊，屈指敲了兩下，“老伯，我忽然有個問題想要問問您，不知現在方便嗎？”
屋內說話的聲音一頓，隨即他聽到了窸窣的腳步聲。
是曲復來到了門邊。
少年趕緊站好。
“小友，真的是你啊。”看到站在門邊的少年，曲復忙請人進屋，“我還以為是小老兒聽錯了。”
他一面說著一面轉身往屋內走，少年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后。因著先前聽到的說話聲，原本還擔心自己貿然出現會給人帶來不便的少年，在看到屋中那只黑貓后，緊張的心情立時放松下來。
“老伯剛才是在和貓兒說話啊。”
“啊？哦，是。”曲復新倒了一碗茶遞給少年，神情不太自然的笑道，“小老兒一個人住在這里，平常也沒個人說話，就養成了有什么話就和貓兒說的習慣。讓小友見笑了。”
“沒有沒有，我時常也會和鎮上的貓貓狗狗說話。”少年低頭啜了一口茶。
“是嗎？”曲復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然后看著已然放下茶碗正襟危坐的少年問道，“不知小友去而復返是……”
“那個，我……”少年撓了撓頭，像是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小友有話直說便是。”
“我就是想問問老伯，這里原是間酒館嗎？”少年道，“哦，我就是剛才出去，忽然看到門匾上寫著的字還有燈籠了。”
曲復恍然點了點頭：“是間酒館，好像叫‘守約’。時間太久了，小老兒也有些記不清了。小友忽然問這個做什么？是這個名字有什么問題嗎？”
“不是，就是這個。”少年從懷里拿出那只雕著纏枝紋的木盒放到桌上，“實不相瞞，這塊石頭，是鎮上一位唐老爺交給我的。他讓我務必要找到一間叫‘守約’的酒館，然后把這塊石頭交給那里的主人。”
“要是早知道這里就是‘守約’酒館的話，那我一定會早早把這東西交給老伯。”
“不過現在也還不晚。”
他說著，就把盒子推向了曲復。
曲復還沒抬手，坐在地上用前爪擦眼睛的貓兒忽地躍到了桌案上，一爪子拍開了那只木盒。
躺在雪白絨布上的通體全黑的石頭就這樣出現在兩人一貓眼前。
“老伯可以看看這塊石頭有沒有問題。若是沒有問題的話，那我就回鎮上了。”順利完成了唐老爺的臨終囑托，總該要回去同唐老爺說上一說。
曲復沒答話，只伸手拿起了那塊石頭放到貓兒爪前。
看那模樣，竟是想讓貓兒來判斷石頭有沒有問題。
少年雖然喜歡這貓，但看到曲復如此隨意的將賠上了唐家上下五十余口性命的石頭放到貓兒爪前，還是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老伯……”
“小友別著急。”曲復沖著他微微一笑道，“說來小老兒和小友也是有緣。小老兒惦記著酒館主人囑托，想要把這間酒館交給帶著溯石前來的人，而小友恰好也是受人之托，才帶著溯石來到這里。如此，我們不妨再好好談一談。”
談什么？
少年想到了那張轉讓書。
“老伯應當知道，這塊石頭并非我的。”
“那是當然。”曲復面上笑意不變，“可這塊石頭，的的確確是由小友帶著來的。那么按照酒館主人說的，小老兒就該把這酒館交給小友。而小友，又是受人之托來送還溯石的，按理，這塊石頭就該由小老兒驗看確認無誤后收下，對嗎？”
是這么個道理。
少年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