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復連連“哎”聲想要阻止,奈何少年動作快了一步。
已經冒出血珠的大拇指穩穩蓋在了轉讓書右下角,寫著少年名字的地方。
“小友……”曲復看著少年,喃喃喊了一聲。
一直拿后腦勺對著他們的貓兒也在這時轉過了頭。
預想中的慘況并沒有發生,少年神情輕松的收回了手,把大拇指放到嘴里嘬著,含混不清的說了句“好了”。
的確是好了。
漆黑的名字上如今已然落下了鮮紅的指印。
看著笑意盈盈的少年,曲復不知該說些什么,只能盡量從容自在的把轉讓書收起:“多謝小友了。”
然后他胡亂尋了個由頭,帶著轉讓書一起離開了這間屋子。
貓兒也慢騰騰的走了出去。
少年這才收起笑,把手指從嘴里拿到眼前來看。只見先前咬破的地方,還在不斷往外冒著血珠。按說這樣的小傷口,放到嘴里多嘬一會兒,就該自動止血了。可現在,卻沒有。
血珠像是有了自己意識,想要離開這副軀體一樣,爭先恐后的往外冒著。
他按也按不住。
最后,還是找了紗布纏上,才算事了。
……
酒館大門口。
曲復顫抖著手又拿出了那張轉讓書,原本泛黃的紙張已然變成了老舊的羊皮紙。攥在手里,似乎還能感受到淡淡的溫度。
“曲叔,”仍舊保持著黑貓形態的程緲說出了人話,“把它貼到門上。”
曲復依言照做。
起初,無論是羊皮紙還是宅子大門,都沒有絲毫動靜。等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羊皮紙才漸漸有了變化。那變化是從羊皮紙右下角,也就是寫著少年名字的地方開始的。先是淺金色的一點,而后慢慢變成一片,暈染了整張羊皮紙。
接著有絲絲縷縷的紅色煙霧纏繞著,從羊皮紙上滲透出來,鉆進宅子大門的銅環上。
宅子大門晃了幾下。
“小姐——”
曲復見狀,忙驚喜的去看不知何時又變成了少女模樣的程緲。
程緲面上也很欣喜,錯眼不眨的盯著眼前那扇門。
太好了,她終于能從這個鬼地方出去了!
可讓兩人都沒想到的是,大門只晃動了那幾下便沒了動靜。而剛剛還泛著淺金的羊皮紙也重新黯淡下去,至于那繚繞著的絲絲縷縷的紅色煙霧,眼下更是半點蹤跡都沒瞧見。
“這是怎么回事?!”程緲沉著臉問。
曲復又何嘗知道?
試探性的伸出手去推了推大門,大門紋絲不動。曲復又加了些力道再推,還是如此。他白了臉,扭頭去看程緲神色,卻意外發現一股紅色的煙霧正慢慢從宅內的一間屋子里鉆出來。
而那間屋子,赫然就是他們之前待的那間!
也就是那個叫許絀的小友現在待著的那間……
“小姐。”他雙腿忽地一軟,整個人向后倒去,卻因身后是門板,阻了一瞬,叫曲復堪堪穩住了身形,“你看那邊。”
程緲轉過頭去。
那猶如實質的紅色煙霧已經到了近前,然后又繞過她和曲復,鉆到了大門前。與此同時,黯淡下去的羊皮紙又重新生出了淺金色的光芒,兩者交匯混合,齊齊涌向銅環。
大門的晃動比先前更為激烈。
像是有什么人在撞門般,“哐當”聲一起之后,便再沒停過。
程緲忙轉過頭去,心懷希冀的盯著大門看,而曲復,卻仍舊死死盯著那間還在源源不斷涌出紅色煙霧的屋子看。
而屋內,看著不斷從自己身體里剝離出來,化作紅色煙霧涌向外邊的少年,在接連撞倒好幾張桌椅板凳后的,終于按捺不住苦痛,踉踉蹌蹌的從屋子里跑了出來。
曲復也是這時才看清,那紅色煙霧的來源,正是少年先前咬破的大拇指。
只不過眼下已然發展到整個手腕!
再這樣下去,少年很快就會血盡而亡!
不行,他得想辦法阻止!
曲復撐著門板勉力站起身,卻又因為腳下打滑險些跌下去。待他重新站好,面前的門板像是要被人踹開了一樣,門外的景致都能透過敞開的縫隙映入人的眼底。
沒時間了。
曲復咬著牙,別過頭微閉著眼,一把扯下了他貼在門上的轉讓書。
“咚。”
一聲重響傳來,而后萬籟俱寂。
過了片刻,程緲才從眼前的狀況里回過神,扭過頭一臉怒氣的盯著曲復質問:“曲叔,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當然知道,不過他現在沒工夫去回答自家小姐。他幾步奔去少年身邊,少年面若金紙的躺在地上,剛才那聲重響,就是少年倒下時發出來的。
他屏住呼吸,顫抖著伸出手去探少年鼻息。
還好還好,雖然微弱到幾不可察,但還是有。
曲復松了口氣,然后才看向程緲,回答她先前的問題:“我知道。可是小姐,如果打開門換取自由的代價,是這位小友的性命,那小人,寧可一直待在這里不出去。”
“你——”早在看到少年那刻就猜到答案的程緲,聞言還是很生氣,不過她竭力控制住了,“曲叔,我們先前不是都說好了嗎?開門見山的問,如果他愿意,就幫他完成此間未了的心愿。”
“可是我們還沒問啊,小姐。”曲復苦笑,“所以,不能就這樣讓小友死了。至少、至少得等問過他意愿之后再說。”
這根本就是曲叔的緩兵之計,程緲看得分明。
若是到時那個小鬼搖頭說不愿意,曲叔肯定會再想說辭來勸她。她現在讓了步,之后就會一讓再讓。
她不愿意。
這么大好的機會,眼看門就要開了,他們馬上就能自由了,這讓她如何甘心?
“曲叔,你忘了他先前主動蓋手印的事了嗎?這足以說明他是自愿的。你要是不忍心,就把轉讓書拿給我,我自己來。總之,今天我一定要打開這扇門!”
說到最后,程緲的態度已然變得強硬。
她不容曲復再分說,幾步上前,從他的手里硬把轉讓書搶了過來,然后重新貼到門上。
“小姐!”曲復又驚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