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完他又覺得不對。
要知道，小友之所以會變成現(xiàn)在這副模樣，還是因為他之前沒把話說清楚……這般想著，曲復(fù)面上的笑意就淡了下去，整個人也不如先前自在，拘謹?shù)脜柡Α?/p>
“曲叔，我感覺好多了。”少年知道曲復(fù)在別扭什么，彎唇笑了笑道，“這幾日辛苦曲叔了。”
“不辛苦不辛苦，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畢竟，是我們，哦，是我害得小友你變成這樣的。”
“不是。”少年搖了搖頭，“不關(guān)曲叔的事。是我自己惹出來的。曲叔不用過意不去。”他下床理了理衣裳，幾日過去，本就皺巴的衣裳眼下更是難以入眼。
“我昨日去城中買了兩身新衣裳，就想著小友醒來的時候需要。我這就去拿！”
他說罷，急急轉(zhuǎn)身走了。
少年坐在桌邊倒了碗茶，一邊喝一邊打量屋子。
程緲的聲音在這時響了起來：“沒想到你這個小鬼，年紀不大，還挺會說客套話。”
“我那是實話。本來就和曲叔沒多大關(guān)系。他不是喊你小姐嗎？”
言下之意，罪魁禍首是她。
他連她都沒責(zé)怪，自然也不會去遷怒聽命辦事的曲叔。
再者，阿婆總說，各人有各人的立場跟難處，凡事站在自己立場想不過的時候，不妨換到別人的立場再想想。
他仔細想過了，若是換做了他，在等了六百年才等到這么一個機會的時候，他也不會放過。說不定，他還不會像程緲那樣拼盡最后一點妖力救人。
程緲“呵”了一聲。
“小友，你看看喜歡不喜歡？”拿了新衣的曲復(fù)又走了進來，一只手拿著一套新衣裳。
許是幼時經(jīng)歷所致，少年對這些向來不怎么在意，能穿就行。不過既然曲叔這么問了，他還是很配合的仔細看了看兩套衣裳，然后選了左邊那套。
“這套好，小老兒也覺得這套好。”曲叔忙不迭把手里的衣裳給他，又問，“那這套，小老兒先給小友放著？”
少年本想說不用，可一想這樣的長短大小，似乎除了他，也沒別的人穿，便點點頭道了聲好。
“謝謝曲叔。”
末了，他還這樣補了一句。
聽得曲復(fù)心里越發(fā)不是滋味。
畢竟，這衣裳的錢，也是從少年那里拿的。他們被困在這里，平素可用不上人類才用的東西。但這話，曲復(fù)暫時沒敢同少年說。
穿好了衣裳，又簡單洗漱用過早飯，少年才起身向外走去。
既然程緲說那人可能在城隍廟，那他打算今日就先去城隍廟看看。能早一日找到法子讓程緲的靈識從他的身體里出來，便早一日。不然她天天在那兒念經(jīng)似的絮絮叨叨，他也遭不住。
沒想到他剛抬腳，曲復(fù)就開了口：“小友是打算回石橋鎮(zhèn)嗎？”
哦對，如果沒出這個意外的話，原本他是要回石橋鎮(zhèn)去看阿婆的。不過現(xiàn)在——
少年搖了搖頭：“我打算去一趟城隍廟。”
“城隍廟？”曲復(fù)皺了皺眉頭，他對那里并沒什么好感，“小友去那兒做什么？”
“不準說！”
少年還沒回答，程緲兇巴巴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他只好把滾到舌尖的話壓下去，改口道：“過去看看。睡著的時候突然夢到死去的爹娘了，他們讓我去那里。”
是人類常說的托夢。
曲復(fù)懂了，點點頭不再追問。
少年出了宅子，在路上行了好一陣子，才問程緲：“為什么不和曲叔說實話？”
“不讓你說，你只管管好嘴巴，不說就是了。”程緲抱著雙膝坐在那團小小的光圈里，“一個小鬼頭，問那么多做什么？”
哦。
少年果真閉上嘴安靜的又往前走了一段。
等拐上官道后，他才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問道：“你是怕丟臉吧？”
“……”
安靜了一瞬，程緲才像炸了毛的貓兒一樣跳起來，道：“誰怕丟臉了，誰怕丟臉了？！你倒是說說，我不讓你說，怎么就是怕丟臉了？”
“不是么？曲叔一直跟在你身邊，喊你小姐，算是你的手下吧？你因為妖力耗盡，不得已變回本體，現(xiàn)在更是連靈識都跑到我這里來了，你怕曲叔知道，覺得跟著你這么一個小姐沒有前途，所以才不讓我說。”
“呵呵。”程緲一邊笑一邊鼓掌，“你可真是厲害啊。這都讓你說中了。”
少年皺起眉頭：“難道我說的不對？”
“對啊，我剛不是說了嗎？對極了。”程緲仰面躺下道，“我就是怕丟臉，才不準你說的。”
“是嗎？”
少年見她這般，更狐疑了。
不過沒再問下去。
看程緲這副模樣，他知道，就算他再怎么問，她也不會說。
他還是老老實實去城隍廟找找程緲說的那個和尚好了。
日頭越升越高，曬干了清晨草葉上的露珠。平坦筆直的官道上，也漸漸多了許多行人。
起初少年還沒覺得有什么，可后來見官道上的人越來越多，且都是朝著一個方向涌涌而去，這才覺得不對。
他停下來，隨手扯過一個路人便問：“這位大哥，前面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我看大家好像都在往那邊去。”
路人冷不丁被扯住，又聽得少年如此問，便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眼：“我聽小哥口音也不像是外地的，那就是近來門出少了，才會不知此事。”
“哦？”少年訕訕的摸了摸鼻尖，算是認同了他的答案，“可能是吧，確實有些時日沒出門了。還請這位大哥為小弟解解惑。”
“我跟你說啊，前些時候，石橋鎮(zhèn)上出了命案……”
他繪聲繪色的說著聽來的內(nèi)容，本想從少年臉上看到驚慌害怕之色，不成想，少年從頭至尾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真沒意思。
現(xiàn)在的年輕人膽子都這么大了嗎？
要知道他當時聽到這個的時候，可是嚇得足足好幾天沒睡著覺。
今兒聽說官府抓到嫌疑人了，才想著來看看，說不定看過之后，回去就能睡著了。沒想到，半道上居然碰到這么一個少年人……
“這不是官府抓到一個嫌疑人嗎？”他收起滿腹心思說道，“大家便想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