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就是這里了。”

青娘子引著黎墨走了約摸十里，來到一處小山丘上，伸手指著百丈外有人防守的一座高大寨門恭恭敬敬道。

“最近幾日黃石并未帶人外出劫掠，若無意外，他現在應該在寨中。”

黎墨沒有立刻應答，他立在山丘上眺望秀水寨，可見寨中房屋排列整齊，規劃有序，想來寨中人絕不是什么烏合之眾。

此時已到了清晨時刻，寨中匪眾大多都離了臥房，有條不紊地向幾處放著器械的空地行去，摩肩擦踵，談笑有聲，頗為熱鬧。

“他們這是去干什么？”

“回大人的話，秀水寨內每天早、中、晚都要演武，”青娘子答道，“他們此去，正是要在武師的教導下，打熬身體。”

“若是有朝一日僥幸入了外練，身份地位便會大大不同，如此才熱情高漲。”

“有意思。”

黎墨挑了挑眉毛，“這黃石，倒像個有志向的人。”

“他恐怕不滿足于只做個山大王吧？”

“大人明見，”青娘子拍馬順桿上，“奴婢曾聽到黃石老賊與幾個心腹說，要厲兵秣馬，有朝一日攻下五十里地外的綏陽縣。”

“他還說如今紫云國已經朽爛，皇帝老兒整日沉迷酒色不問朝政，各州州牧更是狼子野心，欲要竊國自立，只需要一個引子，天下將烽煙迭起。”

“在亂世中他要打下一片河山，說不得，還能過把皇帝的癮。”

青娘子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瞧著黎墨。

她雖有意取得黎墨的信任，但在摸不準他是保皇派還是野心家的情況下，說話還是要小心點，要是萬一惡了黎墨，就糟了。

“亂世啊。”

黎墨點了點頭，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再繼續下去，他指著寨門道，“你在前方開路，遇到阻礙，我自會出手。”

青娘子暗自叫苦，因為她知道，這是黎墨在讓她交投名狀，即使她之前是在撒謊，但只要殺了秀水寨的人，她基本上就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

但她敢不去嗎？恐怕只要她不去，等待她的就只有魂飛魄散了。

“奸詐的混蛋，我都編得那樣凄慘了，你就一點憐憫心都沒有？”

青娘子一邊罵著，一邊恭恭敬敬應道，“是。”

她卷動陰氣朝著寨門方向飛去，借助心神聯系溝通著黃石。

“替身準備好了嗎？”

“把下面的人吩咐好，不要被揭穿了！”

在得到肯定的答復后，青娘子放下了心中的石頭，陰風一卷，將寨門口一名還沒反應過來的賊人吸成人干。

“青娘子！你——”

余下的兩名賊人驚叫出聲，但還沒等說出更多，凄厲的陰風便呼嘯著卷過，兩具干尸握著長矛倒地，干癟的臉上猶自還掛著極致的痛苦和恐懼。

這女鬼在黎墨面前表現得很弱，但那只是因為黎墨太強，對普通人而言，青娘子就是蓋世兇物。

只有入得外練才能反擊一二，只有內練，才能與其抗衡！

“可憐的棄子們。”

在吃掉三人后，青娘子虛幻的身軀明顯凝實了許多，她穿過大門拉開木栓，等著黎墨的到來。

在路上她問過黎墨要怎么除掉黃石，黎墨的回答是——一路殺進去。

但沒想到，是她打頭陣。

“青娘子，你瘋了！”

寨內又沖出了幾個棄子，青娘子二話不說縱起陰風沖了過去，留下一地干尸，逼得其他人只敢遠遠地站著，不敢靠近。

“不錯，對待敵人就是要像秋風掃落葉般冷酷。”

黎墨穿過寨門走進秀水寨，運起力氣向四周喊道，“你們可知寨主黃石在哪里？”

“今日我為殺他而來，只要沒人擋我，我不會濫殺無辜。”

“閣下好大的口氣！”

一個渾厚的中年人聲音從人群后傳出，“我黃石就在這里，你看看能否殺了我？”

人群中讓開一條路來，一名氣宇軒昂，像世家子多過像山匪的中年人走了出來，他瞟了一眼青娘子，而后盯著黎墨道，“莫非這叛徒，就是你大言不慚的底氣？”

“以為這樣，就能削弱我？”

“不對！這不對啊！”

青娘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她急忙借著心神聯系再度傳信道，“黃石！不是計劃好了讓替身帶著三陰養神法殘篇將他打發走么？我也能告罪脫身，你怎么自己來了！”

“我騙你的，”黃石淡然道，“這勞什子宗師得死，你這出賣我的叛徒也得死。”

“我那是權益之計！”

青娘子氣急敗壞道，“你這大言不慚的家伙，離了我，只憑紅娘子，你拿什么殺宗師？”

“大話么！”

黃石切斷了心神聯系，捧拳高聲叫道，“各位兄弟，你們說我黃石是不是沉寂得太久，以至于什么人都敢站在我頭上拉屎撒尿了？”

“先天宗師又如何？今日我黃石就斬一名宗師，給死去的兄弟報仇，也給我們我們秀水寨攻打綏陽縣的行動沖沖喜！”

話音剛落，一只身上披著大紅嫁衣，腳踩圓頭花鞋，臉色慘白無比的女鬼便從他身上鉆了出來，陣陣陰風呼嘯，其威勢比青娘子大了何止十倍！

“羅剎鬼！”

青娘子變了臉色，這時她全明白了。

自己在趕來的路上給黃石傳了訊，黃石假意答應自己用替身和靈法打發走黎墨，實際上打的是除掉一名宗師振奮士氣，再借著這股勁進攻綏陽縣的打算。

而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寨眾，恐怕也會被在戰前祭旗。

而促使黃石做出這樣打算的底氣，正是比先天宗師都要難纏的羅剎鬼！

“這老東西從來沒給我交過底，本來和我差不多的紅娘子，什么時候竟進到如此地步？”

“恐怕半路投來的我，從來就沒取得過他的信任吧？之前引火脫身，更是讓他下定了決心？”

青娘子心中轉過千種念頭，最終發現，自己好像只能站在黎墨這個奇裝異服的宗師這邊了。

“左右不過一個可比宗師的羅剎鬼，我們這邊也不是沒有勝算，”青娘子心中打著算盤，“只要這笑面虎能除掉紅娘子，不，只要能兩敗俱傷，我就有機會溜走！”

“大不了拼著魂魄受損，撕掉飼喂之契！”

想到這里，青娘子不由得看向黎墨，但出乎意料，他臉上完全沒有慌張之色，依然是一貫的淡定。

甚至，他看著威勢極重的紅娘子的眼神中，還有發現了什么有趣東西的奇怪神色。

“恰逢其會，恰逢其會，”青娘子只聽得黎墨說道，“本來只是打算來借借靈修之法，不曾想遇到黃寨主想要造反，顧不得好客，反而還被選做了用來立威和拉攏人心的對象。”

“真是令人心寒。”

“不過我黎墨也不是那么好殺的。”

黎墨手握刀盾，笑吟吟看著黃石，“喏，我的頭顱就在這里，只要你有本事，盡管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