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殿嘩然,就是上位的荀帝目光也帶訝異。實在是平日里的葉侯爺溫文爾雅,從未見過他如此咄咄逼人姿態。
太仆寺卿被葉侯爺這話擠兌的一愣,目光下意識朝著殿中一方向瞧去,然后擦了擦額頭汗水。
“侯爺這是何意?這位夫人與你并無干系,男婚女嫁更是毫無相干,侯爺為何這般口出惡言?”太仆寺卿目光朝著荀帝說道。
萬夫人未曾料到今日自己入宮竟然會惹來這般禍事,嫁給旁人那是不可能的,可若是連累恩人葉侯爺萬夫人更是不愿。
萬夫人剛起身,放在身側的柔荑就被葉侯爺當著眾人的面突然握住,葉侯爺站在那里鄙夷的瞧著跪在殿中的太仆寺卿。
“毫無相干?那我今日就告訴你,我正在追求她,若是她點頭她就是如今候府的侯夫人!你想要娶她,那也要照照鏡子瞧瞧自個配不配?瞧你的身份樣貌才情,哪一樣能比得過我?我捧著侯夫人的位置她也未必瞧得上,你一個側夫人也好說出來?簡直是丟人現眼!”葉侯爺說著,斥責的話句句砸在人心頭。
眾人這下那是驚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原本眾人只是以為這位夫人憑著樣貌也好、才情也罷得到葉候的青睞,可如今他們聽到什么了,原來是葉候追著人家,人家還不一定瞧得上,這一刻眾人對萬夫人投來的目光那是傾佩至極的。
萬夫人覺得被握住的那只手滾燙無比,可此時她卻不知為何沒有抽回自己的手。
“葉侯爺,你這是強詞奪理!”太仆寺卿被葉侯爺這番赤裸裸的話打擊的面色不悅,卻當著圣上的面不敢過于放肆。
葉侯爺不語,可姿態卻無比傲慢,也就是在此時,朝中不少老臣突然想起曾經的葉侯爺來。那個時候的葉侯爺為圣上鞍前馬后,凌厲手段讓人不寒而栗,只是后來圣上登位,葉侯爺這性子變得溫和,倒讓他們忘記曾經的葉候是個何等倨傲之人。
不僅僅是朝臣想起,上位的荀帝自然也想起那些并未被遺忘的過往,當時的葉侯爺就是他手中的一把尖刀,霹靂鋒利,而如今的葉候不過是合上刀鞘的利刃罷了。
“好了!葉候言之有理,李愛卿啊,你家中已有妻室,不好好對待發妻,卻想要奪人所愛,真是讓人失望!”荀帝突然開口,他意味深長的瞧了眼還被葉候握著手的女人,雖然不明白為何這女人竟然瞧不上葉候,但葉候好不容易看上個女人,荀帝自然會幫忙。
“臣,不敢!”太仆寺卿連忙低頭認錯,此事圣上若不插手也就罷了,圣上既然插手他哪里敢真的爭辯,更何況他對那個帶著面紗的女人可是絲毫情意都無。
一直坐在一旁的太平公主被氣的不輕,手中的酒盅那是握了又握,若不是當著圣上的面,怕是早就要扔東西置氣。
“圣上,這男歡女愛本就正常,李大人好好的怎么會看中這位夫人,莫不是這位夫人做了什么讓李大人誤會的事...”太平公主說著,輕輕的掖了掖唇角,意有所指。
荀帝微微皺著眉頭,他看了眼如今越發不成體統的太平公主,別以為他不知道太仆寺卿和太平公主乃是舊識,關系甚好。平日里愛出來打圓場的皇后此時就坐在一旁,并未出聲,只是低眉瞧著什么。
“還請公主慎言!難不成有狗咬了你一口,你不去怪狗,反而還要反思自己走了哪條路?”葉侯爺可聽不得旁人欺負萬夫人,太平公主這話剛剛落下,他擠兌的話就順勢而上。
眾人今日對葉侯爺可謂刮目相看,曾經覺得葉侯爺脾性溫和,今日才知曉葉侯爺毒舌起來簡直可怕。被比喻成狗的太仆寺卿氣的跳腳,可上位的荀帝一個目光,讓太仆寺卿啥話都不敢說。
太平公主臉色由黑變白,她對葉候的心思眾人也知曉幾分,可往日里葉候對她也算客氣,何曾這般不留情面,太平公主被落了面哪里肯,開口就準備繼續找茬,可此時上位的荀帝卻瞧不下去了。
“太平,身為公主如今怎的滿口污穢,皇后你明日去挑個嬤嬤,好好教導一番!”荀帝這話,讓一向得寵的太平公主有些站不住。
“皇兄?”太平公主叫出曾經她們還是皇子公主的稱呼,今日她若是丟了這個面子,今后自己還怎么在荀洲立足。
可惜,荀帝面色不變,他對這位胞妹縱容不假,可比起自己得力朝臣,特別是太平公主如今越活越回去,荀帝早就不滿,只是借由此次事情敲打一番,若是今后太平公主好生行事,他定會繼續愛護她。
有荀帝發話,眾人哪里敢繼續說什么,一個個都開始安心看歌舞。
萬夫人輕輕將自己的手抽回,她覺得心有些亂,目光飄渺的瞧著下面的歌舞,可腦海中卻都是這些日子葉侯爺對她好的點點滴滴,原來不知不覺中,這人已經為自己做這樣多的事情。
一直到回到候府,萬夫人神色都帶著幾分恍惚,葉侯爺有心想要解釋什么,到底卻怕讓萬夫人縮回自己的殼中,只能先給萬夫人時間。
衛西洲隨著娘親回到院落,瞧著娘親坐在窗前拿著繡花針發愣,心中嘆了口氣,輕輕的將腦袋擱在娘親的肩膀上。
“怎么了?”萬夫人將繡花針放好,生怕扎著女兒。
“娘親,其實您對葉伯父也不是沒有感情的對不對?您不要瞞著我,我都看出來了!”衛西洲說著,聳了聳小鼻頭。
萬夫人原本還滿心愁緒,可此時不免有些好笑,什么時候自己的女兒都能管自己的事情了。
“娘親又不時石頭心,葉侯爺他的確很好,對我們母女更是沒話說,只是到底我經歷那么多事情,已經不想再去觸碰情情愛愛了!”萬夫人的語氣帶著恍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萬夫人如今正是如此。
衛西洲聽的心酸,在她心中娘親什么都好,錯也是爹爹的錯,爹爹配不上娘親。
“娘親,其實我也覺得葉伯父很好,只要娘親你高興比什么都重要,反正不論你做什么決定,西洲都會支持你的!”衛西洲說著,胳膊就去抱著娘親的胳膊,一副孩子氣的模樣。
這話說的萬夫人心中都是暖意,更是慶幸自己有這樣一個體貼懂事的女兒,至于她和葉侯爺,萬夫人覺得不如先順其自然吧。
因為葉侯爺對萬夫人不加掩飾的維護,一時之間倒是無人來敢找麻煩,萬夫人也收到些帖子,只是她從未現于人前,畢竟她的身份充滿危險。
而衛西洲呢,整日隨著葉辰四處玩鬧,這性子倒是恢復曾經的嬌縱可愛來,每日里也算是無拘無束。只是這日,衛西洲和葉辰并肩走入府中,葉辰手中提著各種各樣的小吃,而衛西洲呢,雙手空空。
多日不見的丹若神色帶著幾分凝重,衛西洲本掛滿璀璨笑意的面容一僵,葉辰提起自己雙手的小吃,笑著說道“我還有事,過會讓仆人將這些東西送去你院子,不許多吃!”
“知道了,啰嗦!”衛西洲一臉嫌棄,可眼眸中卻都是笑容。
兩人朝著院落邊走邊說,這些日子雖然葉侯爺已經查明外公無罪釋放,可衛西洲還是不放心,故而讓丹若查查洛洲那邊的事情。
“郡主,老王爺一切安好!”聽著這話,衛西洲欣慰一笑,雖然她相信葉侯爺,可如今到底還是存了幾分心眼。
“還有呢?”衛西洲詢問,瞧著丹若的神色,衛西洲就明白事情定不會那樣簡單,怕是后面還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果不其然,丹若臉色難看,甚至雙手握拳“是衛將軍他竟然投靠苗貴妃,如今已經從西洲調回洛洲!”
“嗤...”衛西洲嫌棄一笑“我那爹爹可真是無下限的緊,竟然恬不知恥的去投靠苗貴妃,這等無恥之人也值得你氣成這個樣子?”
在衛西洲心中,哪怕嘴中還喊著爹爹,其實心里對衛亭書已經沒有任何的在意,有的也只是殘存在心中揮不去的恨。
“是衛將軍如今仗著有苗貴妃撐腰,竟然準備將那不要臉的溫氏扶正!”說起這,丹若氣的恨不得揮拳。
衛西洲原笑著的臉色也變得不悅,哪怕爹爹配不上娘親,可她也不會讓那個女人頂替娘親的位置,更何況憑什么娘親被傷害,九離無辜喪命,而他們竟然還可以活的如此心安理得。
就在衛西洲準備開口之際,一道聲音帶著詢問響起“丹若,你說那人要將溫氏扶正?”
兩人猛的回頭,才瞧見不知何時萬夫人竟然站著石子小路花叢旁,面紗外的一雙眼眸帶著怨。
事已至此,衛西洲根本就沒想過要瞞住娘親,故而讓丹若將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娘親,而娘親聽后只是嘆了口氣。
生怕娘親因為此事影響心情,衛西洲扶著娘親入院,瞧著娘親神色小心翼翼的開口“娘親,我準備回去!”
說完這句話,衛西洲忐忑不安,她要回去自然是為了報復,她說過要為九離報仇,更何況外祖父如今定是傷心不已,她也該回去給外祖父報平安。
衛西洲本因為娘親會如同曾經的每一次那般阻攔自己,卻不想萬夫人愛憐的輕撫女兒散落肩頭的青絲,說出一句讓衛西洲差異的話來。
“為娘陪你回去!”
“什么?”衛西洲不可置信的抬著頭,她覺得自己是不是幻聽了,她覺得娘親一直都在故意躲避遺忘那些痛苦的過往,如今卻要回去面對那狗男女?
瞧著女兒如此驚詫的模樣,原本有些糟的心情似乎都變的好起來,萬夫人點點頭“我怎么可以讓我的女兒獨自一人去面對危險?一次,為娘已經腸子都悔青了!”
當日她在大火中被葉侯爺救離,哪怕不是故意的可也是讓女兒孤身一人去面對那些惡人,女兒受到的委屈痛苦,身為娘親的確是感同身受。
“可是...”
“西洲,娘親沒有那么懦弱,我們是母女當然要共同面對。更何況父親年邁,我已不孝多年,的確該回父親身邊盡孝了!”說著,萬夫人的眼眶就有些發紅,對于父親萬夫人心中格外內疚,更后悔曾經不聽的阻攔非要嫁給衛亭書,如今也算是咎由自取。
衛西洲本想勸勸娘親,她不想讓娘親去面對那些痛苦的過往,可娘親說的不無道理,外祖父定格外思念她們,有她們在身邊,外祖父定是很高興。
母女二人商議好此事,只是兩人倒是愣了下來,實在是她們要離開就要去向葉侯爺父子解釋。
萬夫人對葉侯爺本就存著幾分心思,如今離開不舍有,但更多的卻是躲避。而衛西洲很喜歡和葉辰的相處,覺得葉辰就像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有時又像是兄長,突然要離開還有些舍不得。
“既然我們準備回去,就親自去向侯爺和世子辭行!他們于我們有大恩!”萬夫人感慨道。
兩人收拾好心情,萬夫人朝著葉侯爺院落走去,而衛西洲則是去了葉辰的院子。
“你怎么來了?快,里面請!”葉侯爺本在書房處理事務,聽仆人說萬夫人來了還以為聽錯了,萬夫人從未踏足自己院落。
萬夫人微微提著裙擺踏過門檻,葉侯爺的院落瞧著格外的精致,不論是院長的樹木還是藤條,甚至椅子的擺放都是規規矩矩,而萬夫人很喜歡這樣的裝飾。
瞧著葉侯爺忙著為自個沏茶,萬夫人目光悄悄抬起打量這個男人,哪怕這個男人不再是少年郎,可他樣貌儒雅身量修長,瞧著格外的賞心悅目,更不要說他懂人心更細心。
“小心燙!”將茶盞推到萬夫人身前,葉侯爺心中開始思量萬夫人今日為何前來。
低頭瞧著茶盞中的茶尖浮浮沉沉,萬夫人終究還是開口了“我,準備回洛洲了!”
拎在手中的茶壺傾斜了下,滾燙的茶水濺在手背,葉侯爺卻恍若未知。心中失落至極,只是葉侯爺很會收斂情緒,臉色倒是如常。
“住的不適應嗎?還是哪里不喜歡?”葉侯爺詢問。
“不不不,在這里一切都好。只是父親年邁我總該回去報平安,更何況有些人傷害了我不要緊,他還傷害我的女兒,我怎可以讓西洲獨自一人去面對那些!”萬夫人解釋道,其實她本不該解釋,可偏偏她怕葉侯爺誤會,這些話就這樣說出。
葉侯爺提著的心落下,他想要挽留,卻也不明白萬夫人所言句句有理,更何況他希望看到萬夫人開心,而有些發膿潰爛的地方只有自己親手挖出,這傷才可以好的更快。
“你...”葉侯爺想說什么,卻又生生止住,只能囑咐了些事情。萬夫人瞧著這個男人事事為自己考慮,心中的不舍又多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