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迶翎沒有回應,靜靜的等著接下來的話。
果然,停頓一番之后,她繼續(xù)說著,“曾經(jīng),我也想過,什么女子為帝的祖訓,已然過了這么多年,也沒有什么可堅持的了。再者說來,如今麟兒已經(jīng)坐上了那個位置,我又如何能夠在為了這一句祖訓,把他給拉下來。所以,我便看著麟兒對阮阮做下的事,一次又一次的,勸慰自己,他不過是個孩子,在他心中,還是有我這個母后,還有阮阮這個皇姐的。
只是,我卻沒有想到,這個孩子,把事情做的這么絕,絲毫都不顧及情分。”
說到這里,那眼淚,便無察無覺的落了滿臉,儼然一個被傷透心的母親。
不過,即便她如此難過了,一旁的迶翎,也并不打算停下自己要說的話,稍有些冷漠的站在了一旁,說道,“哪怕是如此,你如今,也要讓這孩子,背負上不孝的名聲,來換取你心里的安穩(wěn)。嘉兒,你有些自私了?!?/p>
這話,讓本掩面流淚的穆菀嘉,成功的愣在了原地。不顧臉上還未擦拭的淚水,抬起頭來,有些失控的質(zhì)問道,“我自私?我若是自私,我如何能夠救回阮阮的性命來。我若是自私,又怎么會在我好不容易能夠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的時候,又生生的放棄了這個機會,眼睜睜的看著他死。我拋棄了自己的所有,都為了這兩個孩子,哥哥,你,你怎么能這樣說我?!?/p>
對于這番質(zhì)問,迶翎并沒有被影響,反而繼續(xù)說著,“是嘛,當初,你背叛靈鷲谷,是為了自己所謂的愛情。若不是當初慶帝拿穆家做陪,想來,你也是不會屈服的。可是,即便是這樣,你還是眼睜睜的看著元麟那孩子謀劃著殺了南詔王。這是為什么?你所謂的愛情呢?你知道的,若是你阻攔,南詔王,便不會死。”
說著,還一步步的走向了穆菀嘉,語氣低沉,卻不容抗拒。
這話,讓本就有些情緒不穩(wěn)定的穆菀嘉,更是平添了許多慌亂。若不是身后的椅背制約著,怕是在迶翎的壓迫下,早就退后幾分了。
可是,如今,遠看,她被迶翎環(huán)在了懷中,可謂是退無可退了。
慌亂中,她的神色變幻著,而在她上方的迶翎,也只是緊緊的盯著,并無分毫動作。
良久,似乎放棄了掙扎,在穆菀嘉的臉上,有著從未有過的頹色。而這樣的穆菀嘉,便是在那暗無天日的地牢中待了那么久,也都是沒有過的。
迶翎知道,自己要成功了。于是,繼續(xù)逼問著,“承認自己的內(nèi)心吧嘉兒,若是阮阮那孩子坐上了皇位,你便是下一代的族長了。到時候,靈鷲谷還不是聽從你的號令。到那個時候,便再也沒有人,可以左右你的想法了。這廣闊的天空,也都可以任由你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迶翎的話,像是一雙手,順著穆菀嘉的脈絡,一步一步的,探入到了最深處。抓住她最柔軟渴望的那部分,用力的掐住,不留一絲掙脫的機會。
此刻,在迶翎的誘導下,穆菀嘉的眼前,似乎,已經(jīng)看到了自己馳騁的日子。
說起來,自己當初背叛靈鷲谷,是為了所謂的愛情。實際上,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不過,是想尋個借口,逃離那窒息的地方罷了。
自小,她便沒有自己的生活,沒有自己的喜怒哀樂。剛懂事些,便被送到了穆家,算作是穆家的女兒。若不是哥哥時常偷偷給她寫書信,想來,她都要忘記自己的母親是誰了。
所以,在有機會之后,她便想要不顧一切的逃離。
只是,最后卻以失敗告終。
好容易上天憐憫,又給了她一次機會。但是,元麟那孩子,卻為了拉攏莫桑,而把自己軟禁在了宮中。說的好聽,她是堂堂太后,說的難聽些,不過也就是居住在華麗牢籠中的囚犯罷了。
被這聲音蠱惑著,最終,穆菀嘉還是點下了頭,呢喃著確認,“哥哥,若是阮阮坐上皇位,母親真的,愿意把族長的位置讓給我嗎?”
“那是自然,族規(guī)你是清楚的。那皇位,本該是你的。只是,如今有了阮阮,便當有她來坐。而你,便會依照族規(guī),繼承母親的位置。往后,在無人敢左右你的心意了。”迶翎承諾著。
聽到這里,有些猶豫的穆菀嘉,在這一刻,終于下定了決心。她把目光看向了迶翎,答應道,“好,那便這樣吧?!?/p>
對于這個結果,迶翎很是滿意。他后退了幾步,理了理衣袍,隨后說著,“你能想通,哥哥很高興。既然這樣,那便先進行我們的第一個計劃,把元霖世子,給做掉?!?/p>
輕飄飄的幾個字,便要斷定人的生死。
就連穆菀嘉,也忍不住的抬起頭,看向迶翎,難以置信的說著,“哥哥,你怎么能?”
迶翎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說著,“嘉兒,這才剛開始,你便猶豫了,這樣可不好。一將功成萬骨枯,更何況是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更是由數(shù)不盡的白骨堆積。元霖世子一日不除,南詔王府便有一爭之力。難不成,嘉兒是想把第一個目標,放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嗎?”
提及元帝,穆菀嘉便是心中在不愿,也不在多言了。不過,到底還是有些顧忌,“哥哥可能有所不知,在我兒身上,有那世子種下的蠱蟲。若是世子遭遇不測,怕是麟兒,也難逃一死。”
說起這事兒,穆菀嘉的眉頭便有些皺在了一起。當初莫桑提及的時候,她也是去看過的。那蠱蟲,便是她,都無法清除。若是用外力強行逼出,怕是還不等母蠱出問題,之蠱便會在被逼出之前,蠶食宿主的心脈。
在所有的辦法都想盡之后,她也只能對上麟兒期待的目光,無奈的搖了搖頭。
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哪怕是有些隔閡,但是她作為一個母親,又怎么會忍心看著他受這樣的苦楚呢。
不過,穆菀嘉的話,卻并沒有引起迶翎的同款擔憂。只見他從衣袖中掏出了一個精致的盒子,還未打開,便聞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
這味道,讓穆菀嘉的眼神立馬收緊。
迶翎還未說話,不過看穆菀嘉的反應,便知道,她已經(jīng)知道這是何物了。
按捺住想要伸出的手,穆菀嘉有些顫抖的聲音說著,“想不到,母親居然把這個給拿了出來?!?/p>
“是啊,初見時,我也很是震驚了一番呢?!闭f著,還把那盒子往前湊了湊,細細的嗅著味道,隨后迶翎的眉眼,都舒展開來,一副祥和的面容。
這盒子里裝著的,便是他們靈鷲谷的蠱王。
旁的蠱蟲,是會對人起作用。比如絕情蠱,會讓人斷情絕愛。同生蠱,也就是元霖現(xiàn)在給元帝所種下的,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作用。
但是這蠱王,卻對人沒有任何作用。他唯一的用處,便是進入身體,蠶食身體中的蠱蟲。往日里喂食的,便也是蠱蟲。
因此,元帝身體里的同生蠱,無法用外力強行逼出。但是,卻可以用這蠱王在身體內(nèi)消滅。這樣,便可絕后患。
屆時之蠱被蠶食,感應到的母蠱便會做出反應。同生蠱,除了會作用在子蠱寄宿人的身上,同樣,也會作用在母蠱的寄宿人之上。
到時候,那世子即便是僥幸不死,也嘚掉層皮。
而這蠱王之所以是叫蠱王,除了是所有蟲蠱的克星之外,也是因為極難培育的緣由。整個靈鷲谷,也就只有這么一只培育成功了,其余的,都在幼時,便因為承受不住蠱蟲所含毒素,早早先去見了閻王了。
所以,這次族長肯把這蠱王拿出來,可見是下了血本了。
“既然這樣,那便可無憂了。只是,我好容易才從宮里出來,實在是不想在回去了。這蠱王,該由誰送去呢?”穆菀嘉有些為難。
畢竟在公主府,可比在朝夕宮要自由許多。在加上居住在朝夕宮時,還要時不時的被莫桑煩擾,很是不快。
若是她再回去,怕是在想出來就不容易了。
不過,迶翎很快便給了答案,“自然不是你?!焙貌蝗菀讖膶m里帶出來,他怎么會又在把人給送回去,這不是白折騰嘛。
“讓阮阮去送便好了,靈鷲谷那邊一直是支持阮阮的,元麟也是知道的?!?/p>
不過,穆菀嘉卻有不一樣的看法,微微蹙眉,她提出不同的意見,“若是阮阮送,怕是麟兒,不會相信啊。”
畢竟二人現(xiàn)如今是敵對的關系,更何況,往日里的關系,也并不融洽,不過是浮于表面的客氣罷了。
不過,迶翎卻很是堅定自己的想法,搖頭說著,“不,這件事情,就阮阮去做,最為合適?!?/p>
看哥哥堅持,穆菀嘉猶豫幾分,便也不在拒絕了。
于是,等二人從屋內(nèi)出來之后,還沒有任何準備的元阮阮,便接到了這樣的一個任務。
看著已經(jīng)放在手中的盒子,那股子味道充斥在鼻息間,元阮阮有些猶豫,懷揣著和穆菀嘉同樣的疑惑,“舅舅,我去送,怕是皇弟,會有疑慮吧。”
并不是因為現(xiàn)在二人對立的局面,而是因為之前皇弟有派人刺殺過自己。若是按照他的那個想法,肯定不會認為自己是去救他的。想來自己不論是拿出什么,也都會被當做毒藥避之不及的。
再者說來,自己剛把母后拐走,想來皇弟此刻,也肯定是在氣頭上的。
不過,迶翎并沒有理會她的遲疑,還是很確定的說著,“不,你去送,他會信的?!?/p>
就這樣,懷揣著滿心的疑惑,到最后,元阮阮還是無奈的站在了擎宸殿的殿門口。
看著那緊閉的殿門,元阮阮深呼吸一口氣,努力的擺出一副和善的面容來,推門走了進去。
剛進去,便聞到了濃烈的藥香,那一瞬間,味道濃烈的,元阮阮感覺好似這些藥,是自己喝過的一樣。
努力的克制著想要干嘔的沖動,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幾次,才稍微好些。隨后,便又超前走去。
到了跟前,發(fā)現(xiàn)往日里囂張不可一世的帝王,此刻正在熟睡。稍顯稚嫩的五官,因為戾氣,白日里,都讓人膽顫。
似乎只有在熟睡中,才更有些孩童的模樣。彎彎的嘴角,想來是做了什么好夢,便是連表情,都看著柔和了許多。
就在她打量著的時候,身后傳來了動靜。
看著站在床前的人,莫桑先是緊張。在確認了來者的身份之后,才放心下來。
隨后幾步走到旁邊,說著,“長公主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莫桑先生,依著靈鷲谷的規(guī)矩,你該喚我少主的。”
不過,這番試圖,很顯然要讓元阮阮失望了。莫桑聽了,也不過是稍微僵硬了一下身子,隨后,便上前幾步,給元帝掖好了被角。
嘴里說著,“皇上如今身中蠱蟲,睡著的時候,比醒著的時候要多。長公主若是無事,便先離開吧。帶皇上醒來了,在下自然會把長公主來探望過的事情告知皇上的?!?/p>
這是,下逐客令了。
莫桑的意思,元阮阮明白,怕是擔憂自己下黑手,所以這話明里暗里的都是在告訴自己,日后少踏足擎宸殿。
倒是不知道,這靈鷲谷來的莫桑,居然對皇弟如此忠心。
想來母后離宮的消息,這位莫桑先生,自然也是知曉的。往日里,還以為這莫桑多鐘情于母后。如今看來,也盡和傳言不符。
既然試探出結果了,她便也不多做停留了。干脆的從袖中拿出了那盒子,剛拿出來,便看著莫桑的臉色大變,便知道,他肯定是認得這東西了。
既然這樣,那就好辦了。
松了一口氣,她把盒子遞上前去,說著,“看先生剛才的表情,想來也是認得這是何物的。既然這樣,那本宮便不多費唇舌了。待皇弟醒來,你可給他服下。三日,便可見效。屆時,本宮在來收回?!?/p>
說完,便干脆利落的轉(zhuǎn)身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