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很冷，雪都化了，不過咱們車玻璃上還有一層冰花。天可好了，趕緊起來，咱們去看圣湖去，今天還要去岡仁波齊。”陳然說完話，拿著手機，出了房門。

秋澄還在收拾東西的時候，陳然插上充電寶，看著手機里的信息。

“我明天去不了。”把陳然嚇了一跳，心情迅速低落，不過看到手機顯示的時間，又舒緩了一些，這還是昨天晚上發的信息。

再看后面的，“我訂了后天一早的機票，不過也不知道去成去不成。”跟坐過山車一樣，心下忐忑不定，連外面秋澄拍打玻璃都沒聽見。

“怎么了？”陳然打開車門問道。

“把后備箱打開啊，我都叫你幾遍了。”秋澄不滿地看著陳然，想說什么，卻也沒說。

“哦。”陳然按下按鍵，打開后備箱，并沒去幫秋澄放東西，而是給劉希回了一條信息。

可惜，一直到秋澄全部弄完，劉希也沒有回復，不知道是不是還沒有起床，按說LS比這里太陽升起得要早些。

隱藏下心中的焦慮與不安，陳然感謝了老板的招待，付了錢，兩人也沒吃什么東西，便出發了。店里只有面條，兩人都不太想吃，還是在車上喝盒牛奶，吃塊面包吧。

繼續沿著國道往前走，左邊是湛藍的湖水，神圣的瑪旁雍錯。

“好多人！”陳然指著國道與湖水中間草地上一條不算路的路上，三三兩兩磕長頭的人，和昨天見到的夫妻一樣，一步一磕，五體投地，渾然不顧雪后濕潤的泥土。

“好虔誠啊，他們這要磕多長時間？”秋澄示意陳然將車速放慢，拿出相機遠遠地拍著。

“估計至少半個月吧，他們這一步一磕，每天最多也就磕十公里。不知道他們念的什么經，好像念不同的經磕法不一樣，我見過三步一磕，還往前滑的，他們這種算慢的了。”

“沒想到這么多人啊……”

每個人相距都不算近，從最前面到最后面，竟有二十多人。看著遠處，還有一些小小的身影，依舊分不清男女。沒有一個說話，嘴唇微動，念著各自的經文，半沉默地這么起來、磕下。

這只是這邊的隊伍，想著沿著瑪旁雍錯，200多公里的湖岸，恐怕還有更多的信徒，在做著同樣的事情。

“嗯，咱們往岡仁波齊去估計人更多，除了本地的藏族，還有印度、尼泊爾的。現在可能少點，夏天或者十月份來，走川藏線，能看到一撥一撥的人。”

也沒辦法靠近，國道離磕長頭的路還有一段距離，中間有著一米多的高差。秋澄只好通過鏡頭安靜地看著，偶爾有幾只黑白相間的斑頭雁從上面飛過，往圣湖的方向遠遠落下。

“好虔誠啊，你看他們身上都臟成那樣，還在磕……”秋澄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那種情形讓她有些不忍，也有些動容。

磕長頭的路并不是國道，也不是坦途，在本來就有些薄泥的土地上，還時不時有些水坑。而那些磕長頭的人，對此熟視無睹，不會多邁一步，也不會邁大一點，就那么渾不在意地趴在泥土中，磕在水坑里。等站起來的時候，前胸掛著的皮圍裙都還往下滴滴答答淌著泥水。

一個人如此也就罷了，偏偏所有人都是這樣，重復一遍又一遍的儀式，讓身上沾滿圣湖旁的泥沙。虔誠得有些可怕。

“嗯。”陳然用勁抿了抿嘴，調整了下語氣的情緒，說道：“你看《岡仁波齊》里面，他們過涉水路面的時候，不也是直接磕過去的嘛。之前我朋友來的時候，看他們在那磕，還說為啥不繞一下道。我覺得啊，他們要是會省那一步路，就不會來磕長頭了。能省一步路的，也會省兩步，干脆都不會磕的。”

“是啊，這就是信仰的力量。”秋澄怔怔地看著，沒有一絲語氣。

陳然撇了撇嘴，歪笑了笑，終究還是沒有諷刺出來。

走了一段后，瑪旁雍錯被山巒遮擋，那些磕長頭的人也便看不見了。

沒多遠，在一個三岔路口，有一個加油站，陳然趕忙加滿了油，心里也踏實了下來。

其實就是這個三岔路口，昨天原計劃的路線是走這里，往西南方向拐，便可以到PL縣城。結果走了環湖路，又鬼使神差地下了沙灘，倉皇失措地深陷沙坑，出了那么一檔有驚無險的事情。

少不得今天還要再拐進去一些，才好看清楚圣湖瑪旁雍錯，和旁邊的魔鬼湖——拉昂錯。

道路修建在兩山之間，盤旋著忽高忽低，看不到湖水，也沒有什么青青綠草。兩人精神大好，閑著沒事，又說起昨天的事情。

“昨天不該拐的，弄得可丟人了。”陳然說道。

“沒事，也挺好啊，咱們不是出來了嗎。我覺得旅程吧，無驚無險沒意思，有驚有險又太害怕，有驚無險是最好的。”秋澄并沒有陳然的那些負擔。

“昨天晚上你害怕不害怕？”陳然心情輕松一些，便帶著調侃地語氣問道。

“害怕什么？難度你有非份之想？”看著天上的藍天白云，秋澄的心情隨著海拔而高漲。

“我是說湖邊……”陳然白了一眼：“不怕最后救不出來？”

“不怕啊，我覺得你肯定會有辦法的。”

“……”陳然一時氣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最后也不是我救出來的啊。”

“可你一直在努力啊。”

“……”陳然看了一眼秋澄，面色不像作偽，也是沒有脾氣，半晌才道：“那不還是陷里面了。要剛開始不往那邊跑，等一會兒有車，就把咱們拖出去了。”

“那我不就認識不了邊防的帥氣小哥哥了嗎？”秋澄沖陳然眨著眼睛，一臉天真。

這下，陳然是徹底無語了，老實地開著車，決定還是閉上嘴巴。

可是，秋澄并沒有要停止談話的跡象，側著身子問陳然：“你跟劉希說了沒？”

“說什么？”陳然竟有一絲慌亂，車輛偏了一下，才回到正方向。

“昨晚咱們陷沙坑，又救出來了啊。”

“你給她說了沒有？”

“沒有。我才不要給她說這個，要不然又會大驚小怪，咱們再出去，她就不讓冒險了。那樣多沒意思。”

“哦。”陳然心情略微有些低落，“我也沒跟她說，她也沒問。”

“嗯，不說就對了。我昨天跟我一個朋友說了，結果他就把我罵了一頓。”秋澄撅著嘴巴，對此很是氣惱。

“他為什么罵你啊？”

“他罵我活該，還說我就不該跟你……哼！”秋澄又坐直了回去，點了點手機，卻沒發什么信息。

陳然訕訕地笑笑：“那以后還是不要冒險了，這次運氣好，要是沒人救就麻煩了。”

“那有什么麻煩的？大不了陪你過夜唄，又不是在無人區，總會有人的。再說，要都是那樣平平淡淡，多沒意思，我還不如跟團呢。”

“好啊，那我就帶你冒險了啊。”陳然笑著突然停了下來，想想又說道：“還是不了，劉希會罵的。”

“罵你活該！”秋澄幸災樂禍之中卻也止住了說話，拿手機對著窗外拍照。

窗外的風景很美，陳然早已熟悉地毫無波瀾，再無從內地剛來LS時的激動興奮。

車上到高高的山頂，在左側出現了一大片空地，有一個寬寬的斜坡可以讓車開下去，更有無數新舊不一的車轍，或深或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哪怕看不到一點沙子，陳然還是在猶豫了片刻后，將車停在了柏油路面，緊靠著路牙子。

空地的正中豎著一塊石碑，寫著“瑪旁雍錯”幾個大字，后面便是懸空的山崖。臨崖的地方是一堵碎石頭壘成的矮墻，插著雜亂的樹枝和五色經幡。

再往前不知多少高度多少距離便是瑪旁雍錯，這邊的湖面已經結冰，白色透明度極高的冰映襯著下面藍色的湖水，偶爾有一小片沒有結冰的湖面，露出和天空一樣的顏色。

正頭頂的天空沒有一朵云，可惜空氣無法像水一樣形成鏡面，否則就可以看到湖水的倒影了。

太陽還沒升到正中，發出耀眼刺目的白，泛著巨大的光暈，炫目卻不爆熱。

在湖的對岸，環繞著兩面的雪山，整體通白，纏繞著像哈達一樣的白云，互相糾纏不休。

“我要拍照！”秋澄跳了下來，“你給我拍，我要雪山、湖水做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