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阿索鄉(xiāng)。道路和在GZ縣一樣，在居民區(qū)的旁邊擦過了一道彎彎的弧線。阿索鄉(xiāng)的旁邊有座橋，跨越了寬寬的河流。此刻的天色，已經(jīng)看不出流水與否。

和霍爾鄉(xiāng)一樣，XZ腹地的鄉(xiāng)鎮(zhèn)人煙稀少，中心也只有一條街道。陳然專門扭頭看了看，冷冷清清，有幾家店鋪用漢字寫著大大的門頭，都是茶館和雜貨鋪，沒有一家可供住宿的客棧。

往前趕吧，這里沒地方可以湊合。現(xiàn)在已經(jīng)下午七點多，可能由于每個檢查站都停的緣故，平均速度沒有想象中的快，離NM縣還有一個半小時的車程。

雪確實不大，稀稀零零的，偶爾才需要開動一下雨刷器，“滋滋啦啦”地推到一邊化為雪水。

陳然打開了車燈，并沒有讓視線更長遠，只是讓雪透過玻璃看得更加清楚。本來想開遠光的，但對面交匯了幾輛車后，便忘了這件事情。

“快到尼瑪了。”車速提上來之后，陳然心情還是不錯的。“我給你講個尼瑪?shù)墓适掳伞！?/p>

“好啊。”隨著空調(diào)的加力，車內(nèi)的溫度漸漸上升，秋澄也不再摟著胳膊，羽絨服又丟到了后座。

“尼瑪知道啥意思不？在藏語里是太陽的意思。NM縣就是離太陽最近的縣。你像咱們都有姓有氏，但藏族很多是沒有姓的，只有名字。”

“為什么啊？”

“以前只有貴族有姓，農(nóng)奴沒有地位，就沒有擁有的資格，只起個名字作為區(qū)分。你要是聽哪個藏族有姓，以前一定是貴族。你像咱們歷史課本上的，阿沛阿旺晉美，阿沛就是他的姓。”

“阿蘭達瓦卓瑪也是。”

“這是誰啊？”

“一個歌手，藏族的，說了你也不知道。”

“哦，那她家以前也是貴族。我是說藏族很多沒有姓，起名字也都是起個好聽的字，比如很多姑娘都叫卓瑪。卓瑪在藏語里是度母的意思，就是觀音菩薩的一個化身。聽他們說的，我們單位有個女孩叫尼瑪，就叫尼瑪，倆字，財務(wù)部的。那小姑娘有點直，也可以說笨。

有一次，單位開會，大領(lǐng)導在上面坐著，半中間接了個電話，就是那小姑娘打過來的。當時好像是給領(lǐng)導說，有張財務(wù)發(fā)票有問題。她一打電話，領(lǐng)導一看是內(nèi)部電話，就很客氣的問，你是誰啊？她就說，我是尼瑪啊。領(lǐng)導開會正生氣呢，以為是虛假電話，直接就掛了。

過了一會兒，那小姑娘又打過去了，領(lǐng)導一看辦公電話又接了。這邊還是說，我是尼瑪啊。領(lǐng)導一聽，又掛了。

那小姑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換了個電話又打了過去。領(lǐng)導一聽，又是我是尼瑪啊，直接就惱了，罵道，我還是你爸呢，然后把電話給掛了。

結(jié)果，那小姑娘想，業(yè)務(wù)沒辦完啊，又打了過去，剛才領(lǐng)導罵完就已經(jīng)哭了，就哭著說，我真的是尼瑪啊。領(lǐng)導一聽也是無語了，實在受不了就說，行行行，你是我媽，你趕緊掛了吧。”

秋澄的笑點很低，從陳然說第一句“我是尼瑪”開始便笑個不停，到最后感覺氣都喘不上來，想喝口水壓一壓，還差點嗆住，咳嗽了幾下，才算止住。

“這小姑娘真逗，我是尼瑪。”秋澄學著陳然的語氣，帶些XZ特有的普通話腔調(diào)。

說著笑話的功夫，外面的雪毫無征兆地就大了起來，感覺和在希夏邦馬峰時有得一拼。不過，那時的風要比現(xiàn)在的大得多，現(xiàn)在的風斜斜地吹在車的前臉，讓雪與車直接相撞。

可能那天的時辰要早些，車外是白茫茫的一片，今天卻是漆黑，黑得讓遠光燈比近光燈還近，只能照出兩車道的路面。其實，努力地看的話，外面還是有些光線的，兩側(cè)的山像黑洞一樣冷峻地屹立在那里，緊緊地盯著大地，給人以倉皇的壓迫。

這時的雨刮器已經(jīng)開到了最大，快速的左右搖擺，將前擋風玻璃上的雪刷到兩側(cè)，積到比A柱還厚的時候，在風和重力的影響下回歸大地。

有了之前的經(jīng)驗，陳然此刻并不著急，總比瑪旁雍錯旁邊陷入沙灘、阿里山口出了故障強吧，只要沒有大雪封路，哪怕車速再慢，終會達到NM縣。

“我?guī)湍憧粗钒伞！鼻锍畏畔铝耸謾C，盯著前面燈光打進的雪霧。

天愈發(fā)黑了，車速也降了下來，路面變得有些濕滑，在沒有看到一輛來車后，陳然將車往左靠了靠，一個輪胎壓著中線。

“嗬，這車這么晚了從縣里出來干什么？”碰到了一輛來車，小型轎車。這里離NM縣正常的話也就半個多小時車程，這輛車想要到達下一個縣城——GZ縣，至少需要四個小時，在這個時候還要更久。

迎面的車輛按了一下喇叭，在燈光的剎那交匯間，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陳然都沒來得及將遠光轉(zhuǎn)為近光。

前面有個交叉路口，往左的弧線上標著“俄久鄉(xiāng)”，往前的直線標著“NM縣”，看來不遠了。

感覺是在走懸崖路段，陳然也分不清，左右都黑洞洞的，只知道車輛在繞著山路轉(zhuǎn)彎，燈光所能直射的距離比剛才要遠了些，又看到了一輛迎面而來的車輛。

在陳然依舊不明白為什么要披風冒雪的趕路時，眼前出現(xiàn)了NM縣城，鋪天蓋地的雪花中一片舒適的燈火。

戴上帽子，陳然三兩步跑到路口的檢查站，在警察溫暖的笑話中胡亂收起了證件。小小的崗?fù)ぃ錆M了熱氣，除了檢查證件的，還有一個正端著開杯樂準備大快朵頤的警察。

“那個警察也在吃開杯樂，不知道能吃飽不。”陳然描述中舔了一下嘴唇。“咱們趕緊找個住的地方，也去吃飯。”

道路已經(jīng)有了一層厚厚的積雪，幾只流浪狗也在尋找過夜的窩棚，經(jīng)過一處小橋，傳來地盤上狗的不滿叫聲。

陳然先在一家旁邊有大飯店的酒店停了車，拉著秋澄連說帶笑，跑進了大堂。

“有房間，要幾間？”一個藏族的小姑娘略帶生疏的回答。

“有暖氣沒有？”秋澄關(guān)心的第一是暖氣。

“我們暖氣壞了，有電熱毯。”

“有沒有電暖氣？”

“電暖氣沒有，插座帶不起來。”

“那我們再換一家看看吧。”陳然對秋澄說道。

身后傳來酒店大堂經(jīng)理對前臺小姑娘的不滿，覺得她剛才說的話欠妥，應(yīng)該用更委婉的方式來表明酒店的缺點，同時要極力描述酒店的優(yōu)點，以此來勸說客戶留下來。

可惜，這種話對陳然他們來說沒用意義，開門出來，就這幾句話的功夫，腳印已經(jīng)被雪覆蓋，只剩一道淺淺的痕跡。

按著陳然的老習慣，花十分鐘在縣城轉(zhuǎn)了一圈，最后來到了本地最大、燈光最亮的酒店。

大門是挺氣派，但是鋪的瓷磚在下雪天卻一點兒也不討好，讓人很有滑倒的趨勢。

“你繞那邊過來。”陳然小心地走到了大門口，指著旁邊露出水泥的地面。

可惜秋澄已經(jīng)走了兩步，而且不愿意再折回去，半彎著膝蓋往前挪動。陳然便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接住了幾乎是滑著溜到懷里的秋澄，瞬間感受到了大廳洋溢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