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漸升起，明亮的光芒透過略顯老舊的門窗充盈在趙清風的小店之中，無數顆細小的金色塵埃懸浮在其中，宛若點點自在飄揚的精靈。

稍稍沉默。

老人臉上的褶子先是舒展，隨后又聚集在一起。

林楞伽感覺自己明白了些什么，但感覺有些地方自己似乎又不是很懂。

他呼吸明顯的粗重了起來。

感覺距離夢想中的桃源已經只隔著一層薄薄的膜了，隱隱約約之間，能看到其中誘人的光景，但是卻無論如何都不可得。

即便是林楞伽修行數百年的心境。

此刻也顯得略有些焦躁。

“我還是不解。”林楞伽用渾濁的眼神看著眼前的趙清風，張了張嘴巴，語氣可以用虔誠來形容。

這時候。

他不再是那個讓整個西漠聞風喪膽的邪佛，更像是一個渴望求學的弟子。

面對老友的請教，趙清風自然不會刻意的去賣關子。

所以他笑了笑，直接了當的反問道：

“為何佛只有一人？”

終于。

那道膜被趙清風捅破了。

一片寂靜，似乎連呼吸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林楞伽握著手杖的手掌用力，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的凸起。

似乎還是覺得不夠，趙清風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天下眾生皆是佛，三世十方有無數佛，這才是大乘佛法。憑什么世間只能有一尊佛？”

轟！

晴天霹靂！

天下眾生皆是佛……林楞伽呆若木雞，宛若石化。

“天下眾生皆是佛，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錯的不是我，錯的是西漠那些自私自利的佛門弟子，錯的是那至高無上的佛陀……如果天下人人成佛，那會是一副怎么樣的景象？”

林楞伽呢喃著。

仿若聽到什么東西碎裂了，好像又有什么東西重現在身體之中。

但是，林楞伽可以肯定的是。

聽過趙清風的一席話之后，現在的他已經和之前的他完全不一樣了。

林楞伽雙手合十，聲音洪亮，宛若暮鼓晨鐘，回蕩在充盈著陽光的店鋪之中，嗡嗡作響：“朝聞道，夕死可矣！”

聽到林楞伽洪亮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趙清風也趕忙雙手合十，大聲回了一句：

“隨喜贊嘆！南無迪迦奧特曼！”

不愧是苦心參悟了幾十年佛經的老和尚啊，這種狂熱，這種悟性……我只是根據了解到的佛經隨口提了一個大致的概念而已，他便能有所領悟，實在是令人敬佩。

……等等，剛才我是不是喊錯了點什么……算了，反正這老和尚估計也沒聽到。

看著眼前老友呆若木雞，又似乎有所領悟的樣子。

趙清風有點小爽。

“多謝施主解惑，貧僧已經大徹大悟！”

林楞伽睜開眼，那雙瞳孔似乎不復之前的渾濁，臉上帶著大徹大悟的微笑，隱約間趙清風像是看到了佛光在他身上流淌，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我本來以為我已經準備了足夠的報酬，可是沒想到的是，我所準備的東西和施主的一番教導相比，依然遠遠不如。”

林楞伽嘆了一口氣。

趙清風隨口說的一番話，或許在他眼里看來沒什么，但是對于林楞伽來說，無異于一門通天之途。

輪回境界是凡間修行的終點。

在遇到趙清風之前，他就已經是輪回六轉的圣人，別說是在佛教昌盛的西漠。

即便是在整個元央大世界。

林楞伽也是最為強大，最為危險的一小批人，即便是圣地仙朝這樣傳承久遠的勢力，碰到他這種兇人也要掂量掂量，禮讓三分。

自身強大的實力和對佛道的超前理解，是林楞伽叛出西漠的底氣所在。

但是，今日和趙清風交談一番之后。

林楞伽卻愈發認識到自己的淺薄和無知。

“這個年輕人到底是誰，為什么他的氣質明明如此飄渺讓人琢磨不透卻察覺不到絲毫修為的痕跡，即便是人道巔峰的至尊在我面前也絕對不可能完全隱瞞住自己的修為……

能夠做到這一步的，或許只有傳說中的仙人了吧。

如果是一尊仙人的話，那么很多事情確實是可以說的過去了，只是，沒想到的是，在末法時代的今天，依然有仙人留在這個世界之中……仙界發生了某些不可描述的變化，這個傳言或許有幾分道理。”

林楞伽臉上的神色嚴肅，心中卻閃過了百種念頭。

最后，他雙手合十。

道了一聲佛號之后，緩慢而珍重的從自己的黑袍之下拿出了一個厚厚的檀木盒子。

檀木盒子看上去已經有一段歷史了，不過在趙清風眼里看來似乎也不是什么頗有價值的東西，原本應該是暗紅色的木頭現在呈現出發黑的色澤，盒子的表面有著一層厚厚的包漿。

檀木盒子很有分量，放到眼前案板上的時候，發出了一道略顯沉悶的響聲。

“老林……這是什么意思？”

看著表情珍重的林楞伽，趙清風有些疑惑的問道。

“這是……我準備的一些小小的禮物。”

林楞伽本來是想說這是報酬。不過想了想之后，還是改口了，他雖然是個出家人，但是卻并不意味著林楞伽對人際交往方面一竅不通。

如果說是報酬。

他沒有資格和一位仙人這樣談，哪怕對方向來表現的十分隨和而且熱情。

所以，林楞伽只能用朋友的角度，將這些東西送出去。

“如果是《不滅經》的話，或許能夠做到等價交換？”

林楞伽不能確定，但是從普陀山中盜出的《不滅經》原本，已經是他手里最為珍貴的東西了。

《不滅經》是佛教的至高密藏，也是從上屆流傳下來的仙經。

專修肉身，修行到極致之后，肉身不滅，元神不朽，唯有傳說中的道教至高法門《八九玄功》可以與之相提并論，只不過《八九玄功》早已在凡間絕跡多年，而《不滅經》的原本，現在也將要被他贈給眼前的這位仙人了。

“如果這位仙人重回仙界的話……或許這兩門功法都要從這個世界上絕跡了，不過這和我有什么關系呢？”

林楞伽笑了笑，將盒子推道了趙清風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