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腐的味道在蘇軾身上發酵著。
一路跑到州橋，蘇軾才緩下來腳步。
每走一步，就有一群人躲開。
他卻恍然未聞，精神恍惚地想著蘇云口中吐露的那兩句詞。
看其詞韻，莫非是漢唐遺作？
大宋的詞好像還沒有這么雄渾的先例吧？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
“北國的風光啊……真有這么雄渾嗎？”
蘇軾目光移向了天空之中。
那片原本屬于漢人的地方，真的如此嗎？好想去看看啊！
他生來第一次有了這個念頭。
“子瞻……”
王韶的聲音在一旁幽幽響起。
“你……可還好嗎？”
他盯著蘇軾的目光復雜，站在幾步之外不再靠近。
蘇軾瞬間反應過來，看向了王韶。
“嗯？子純？”
“某好得很啊！你問這個干嘛？”
說著連走兩步，就想到王韶身旁。
可王韶就像見到了洪水猛獸一般，蘇軾進一步他就退兩步。
“子瞻，你別動！再動某就真的沒地方可去了！”
蘇軾滿臉悲痛，用一種看負心人的目光盯著王韶。
“子純，你……”
他話還沒出口，就看到了王韶手指著的地方。
“子瞻，你仔細看看你衣裳下擺！”
聽了王韶的話，蘇軾下意識低頭。
當即臉就變得鐵青紫黑。
“這是什么？”
王韶捂住了鼻子，甕聲回道：“你自己作的！”
嘩！
四周人群散開。
這是蘇軾蘇子瞻？假的吧？蘇軾會這么狼狽？
可看到王韶神情不似作偽后，四周眾人看著蘇軾的目光詭異了起來。
完蛋！形象毀了！
蘇軾悲憤欲絕，恨不得立馬從州橋上跳下去。
他又看了眼下擺。
嘔！
“子瞻，你還是趕緊回家吧！一直在這外面逛也不好！”
王韶苦口婆心地勸著他，只是依舊離得很遠。
也不知道蘇軾是作了什么孽啊！竟然能弄得整個衣服下擺都是穢物。
“王子純！”
蘇軾悲憤一聲，直接轉身跑掉。
這事兒沒完！
王韶回神，對著四周圍觀的人行了個禮，尾隨著蘇軾離去。
在蘇軾進了家門不久后，王韶就敲響了他家的門。
“是誰？”
話音落地，一張與蘇軾有著幾分相似的臉就伴隨著打開的門映入了王韶眼中。
“見過伯父！”
“是子純啊！”蘇洵立馬打開了門，讓出路來。
“來來來，趕緊進來，難得你來一趟，不如多待一會兒？”
王韶也不客氣，探頭看了眼。
“伯父，子瞻呢？他剛剛不是回來了么？”
說起這個，蘇洵就顯得頗有些生氣。
他伸手指下院子里一個緊閉的房門。
“也不知道是怎地了，他一進來就直接鉆進房間了！什么話都沒說！”
以前教他的禮法都被狗吃了！
王韶哦了一聲。
不出意外蘇軾應該是收拾去了，那就等等他吧。
“對了，子純，你是來找子瞻的？”
蘇洵招呼著他。
“別站著了，過來喝口茶水！等會子瞻他自己會出來的！”
王韶略微沉思了下，隨即點頭。
估計蘇軾也沒有那么快出來。
“伯父，某是跟著子瞻來的！”
他也沒什么事情，主要是離開得太早，他想問問現在蘇云家里平靜下沒有。
如果還沒有，他就先不回去了。
蘇洵哦了一聲，好像明白什么了一樣。
“對了，子純你可是有什么事？”
王韶搖頭。
這個真沒有！
蘇洵馬上就顯得有些興趣缺缺，他還以為王韶又讀書出了什么心得要來交流一下呢！
可惜！可惜！
王韶表情頗有些無奈。
這就是他不愿意常來蘇軾家里的原因。
一個讀書狂人蘇洵。
這父子三人完全不一樣，最讓人頭疼的，就是蘇洵這位長輩。
反而蘇軾和蘇轍要讓人舒心得多。
叮當哐啷。
一連串的聲響漸漸平靜，最后歸于無。
砰！
踹開房門的蘇軾，臉上笑容彌漫。
下一刻，他臉就青了。
王韶！
這家伙怎么跟來了？
“好你個王子純！拿命來！”
還沒等他嚷完，蘇洵就無情鎮壓了他。
“吵什么吵？子純好不容易來一次，你這是要干什么？”
哼！
蘇軾翻個白眼，也沒有再說什么。
這可不行！
不過也就是幾個呼吸，蘇軾就立馬轉頭看向王韶。
“子純，你時常在蘇兄弟家里，可曾聽過那一句詞？”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
“好詞！”
王韶還沒反正，蘇洵就大喝一聲，隨即緊緊盯著蘇軾：“子瞻，這是誰作的？接下來的是什么？”
他可不認為自家兒子能作出來這樣的詞。
若論對蘇軾的詞風的了解，誰能比得過身為父親的他呢？
蘇軾沒有回答，緊盯著王韶。
而王韶則是沉默了下來。
思索了一陣后，他才緩緩開口。
“子瞻，你真的相信這詞是前人作的？”
若是前人作的，如此佳作又怎么會寂寂無聞呢？
蘇軾搖搖頭。
“某也不知道！”
王韶緊接著說道：“據某所知，蘇郎君是北歸之人！”
這下全對上了。
沒有看過北方美景的人，豈能作出來這樣的詞？
可真如王韶所說，蘇云是北歸之人的話，那就可以解說這兩句詞的來歷了。
蘇軾緊盯著他。
“子純，你說得是真是假？蘇兄弟他，真是從北方歸來的？”
他眼底卻是滿滿的興奮，這種挖掘出來別人秘密的感覺……
真棒！
王韶堅定點頭。
這個可是李二親口告訴他的，更何況蘇云也沒有刻意隱瞞。
想要驗證真假，自然很是簡單。
兩人對視一眼，點頭。
必須去驗證一下！
說干就干，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翻身而起，隨后就奔出了門。
還在原地的蘇洵也是滿臉懵逼。
這兩人是咋了？怎么突然就這么劇烈的動作？
就是這一愣神的功夫，兩人已經徹底消失了。
出了門，二人就朝著城外跑去。
聰明如他們，自然知道從哪兒尋找答案。
小半天過去。
蘇軾家的大門才被轟然打開。
“哈哈哈哈哈哈！”
“暢快！當真暢快！”
“子純，若不是你，某還不知道！回頭某就去跟蘇兄弟要剩下的詞！”
這首詞可是沒少折磨他。
現在好了，總算不用抓心撓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