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老李頭便轉身走了。宋元序似乎與他對視了一眼。
約莫是老人的眼睛都有一些混濁，宋元序竟然看不清楚老李頭眼中的含義。
隨即一位小仙童便走了過來，站在宋元序面前，道：“天帝賜宋元序上仙神位，賜八百神格，鎮守一方。”
小仙童一本正經，讓宋元序想笑：這個小弟弟，這個小弟弟他接手了太監的活哈哈哈哈！
但是至少還是要給老李頭一個面子，畢竟老李頭現在是他上司。
宋元序離開煊和宮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煊和宮，在一眾弟子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
那人穿著一身煊和宮弟子的服裝，但面容卻是熟悉的。
——虞弦！
他來這里做什么？
慌亂之間，宋元序又看了看掌門師父，視線再次回到那里時，他便看到虞弦隨著一個青年走了。
都是大熟人。
孟岱華。
宋元序腳下一滑，隨即便撲倒了前面那位的后背上。
被揩油的那位是一個小仙娥，被他這么一摸，一位是個老流氓，尖叫一聲便甩給他一巴掌。
宋元序好像被打混了，腦袋不好使，緩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摸了個妹子。
妹子！
萬年母胎的宋元序激動了，但似乎是一盆冷水澆下來，他想起來自己好像有人了。
那姑娘倒并不盛氣凌人，只不過被宋元序嚇了一跳。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宋元序捂著臉道。
小仙娥到時沒怎么為難他，卻是跺了跺腳，扭身跑了。留下宋元序在原地愣了一下。
“上仙，”一位小仙童湊了過來，朝他行了一禮，“陛下命我帶您去看一下鎮地。”
宋元序并不怎么關心自己那什么鎮地，聽說什么神仙鎮守一方都是要靈力的，但是他只是一個廢人，哪里來的靈力？因此宋某人猜測他的鎮地應該是比較好一點的，這樣至少不會太麻煩……
于是又打臉了。
宋元序站在一側，看著面前景象，面無表情道：“我？鎮守這里？”
“正是。”那小仙童同樣面無表情，一板一眼朝宋元序道，“陛下說了，上仙您神通廣大，為您派了個大差事。”
宋元序：我不是我沒有我不神通廣大，你快讓你們陛下收回去，我不做上仙了還不行嗎？
只見宋元序目及之處皆是一片瘡痍，不少房子塌了一半，能用的日常工具幾乎沒有幾個，有幾個孩子靠在角落茍延殘喘，只剩一口氣了。
更是有一位臉色發紫的老者躺在地上，一旁跪著一個姑娘，幾乎已經衣不蔽體，臉上卻是洗的干干凈凈的，只待路過的達官權貴看上她，為爺爺治病。此時看到宋元序這等衣冠整齊的人，幾乎要激動了。
只見她雙手撐著地面爬起來，往前跑了兩步又摔在了地上，掙扎了一會兒卻起不起來。便在地上扮作柔弱，朝宋元序道：“官人……”
宋元序往前走了走，卻被那小仙童喚住了：“上仙，不插手人事。”
——不插手人事。
前段時間他還是一個修仙的凡人，此時卻不能插手“人事”了。
“官人……”那姑娘小聲道，又往前爬了爬，宋元序看清她破衫下佝僂的骨架子。
他對小姑娘道：“你沒事吧……”
話沒說完，宋元序便止住了嘴巴。
哪里像沒有事情的樣子？這姑娘摸著簡直是一個骨架子，勉強干凈的臉蛋也是一點肉也沒有，雖說襯得眼睛更大了，但宋元序一點也喜歡不起來。
這是不健康啊，哪里值得喜歡了。
這就是現代女孩們喜歡的骨感嗎？很明顯不是。
一陣腥臭的風吹過來，將小姑娘額頭的亂發吹散了，宋元序看到了一塊猙獰的血痂。
姑娘的眼神明顯亂了一下，她見宋元序并沒有太多的表情，便標定了此人好說話，便直接跑過來摟住宋元序的腰了：“官人！我爺爺快要死了，他是奴家唯一的親人了，求您救救他，奴家愿為你做牛做馬！”
“上仙，不可。”小仙童在他身后道。
宋元序沒有多做動作。
那小姑娘死死箍住宋元序的腰，這讓宋元序懷疑她這么小的身軀真的能發出這么大的聲音。
“上仙！”那小仙童道。
宋元序感覺到懷里的姑娘僵了一下，隨即便聽她道：“上仙？”
“你是上仙？”那姑娘飛快的松開胳膊，眼中閃過精光，“撲騰”跪在他面前，號啕大哭。
“別……”宋元序從沒受過如此大禮，一時不知道說什么了。慌亂中將她扶起來，卻看到小姑娘眼中不一樣的情緒。
宋元序舌頭打結了。
因為有幾個人似乎聽到小姑娘方才那句“上仙”了，紛紛向他這邊看來，似乎在竊竊私語了。
“上仙，”小仙童這下不用嘴巴說話了，在他意識中道，“快走。”
宋元序似乎感覺到了什么，往后退了兩步，卻被小姑娘用力抱住了，只見她踮起腳尖，湊在宋元序耳邊道：“帶我走！”
“帶我走，不然我便告訴他們，你是神仙。”小姑娘小聲道。
小仙童最開始所說的“不插手人事”便大致是這個意思，神仙插手不得人事，不單是因為什么所謂神格，還與一個王朝或者其他神仙有聯系。一旦插手，或許會扭曲什么。
甚至有可能與其他鎮地的神仙發生沖突，如此一來，便鬧大了。
宋元序沒打算多動手，可是緊緊多說了一句話，便將這小姑娘乃至這個鎮地的命格變了。
神仙也不可能打凡人，否則會遭天譴。宋元序牙疼剛才自己腦袋抽筋，又不想小姑娘將這事鬧大，便對她無奈道：“好……”
“好”字沒有說完，便聽到不遠處有人喊道：“不好啦！賊兵又來了！快跑——”
只是一瞬間，宋元序便看到了所謂的“萬人奔騰”之景。
老幼婦孺，傷病殘孕，但凡是還有一口氣的人都在沒了命一般往前狂奔，甚至那小姑娘所說的快要死了的爺爺也往前爬了兩步，卻被人踩在了腳下。
宋元序縱身一躍，帶著小姑娘上了高處。
“神仙，你真的是神仙？”小姑娘尖叫道。
宋元序面色一變。
果真，狂奔的人群聽到“神仙”二字，瞬間停下了腳步，朝著他齊刷刷的跪下了。
“神仙，救救我們——”
人們哭嚎道。
宋元序臉上一片空白，卻不知道說些什么，他看向那小仙童。
“上仙，你救不了。”小仙童勾了勾嘴角，“多大的地方，你真的護不住。”
——何況他是一個廢人。
宋元序后悔了。
他就不應該剛才犯賤。
但沒用了。
他根本救不了這些人。
整個鎮地的命格全被他變了——
一個人的腦袋滾落在地上，鮮血濺在了旁邊的人臉上。
一瞬間，整個人群的尖叫將世界淹沒了。宋元序看著突然出現的穿著黑色鎧甲的人們獰笑著殺人奪物，強奪婦女。
“上仙，”小姑娘兩只手都在抖，伸出手拉住他，“快帶我走，快帶我走！不然……不然你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轟！”
可是她撲了個空，宋元序整個人透明了。
“不……”小姑娘瞬間跌落在地，被稱作“賊兵”的人們抓起來，一手撕破了身上僅剩的爛布。
宋元序臉上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該怎么辦。
那小仙童面無表情，道：“上仙，此鎮地名為山骨，乃是兵家必爭之地，易守難攻。平日里也算一派安詳，也極好管理。是咱們來的不巧，正好遇到西域蠻族與內朝作戰……”
宋元序聽不清了。
這他媽都什么鬼劇情。
這是他該走的爽文劇情嗎？
他媽的任務呢？
什么坑爹系統……
系統你他媽死出來給我任務啊！這么安詳……
宋元序回過頭，看到那雙已經失去神采的眼睛。
和一地的污血。
心魔兄在他心中突然說了一句：“就是你的錯。”
“你為什么要說話。”心魔兄道。
他不說話，不就一切都沒有了嗎。
心魔兄：“你還是太弱了，你這廢物——你連這小小一片地方都護不住。”
“接納我。”心魔兄道，“我給你靈根，我給你靈力，我給你操控世界的一切，嗯？”
宋元序轉過身，往前走了兩步。
“上仙，”小仙童在他身后道，“你要做什么？”
“天帝讓我鎮守這里，就是讓我看著？”宋元序喃喃道。
“正是。”小仙童恭恭敬敬道，“神仙不便插手人事，只能在他們供上香火與信仰后，才便出手……但也是有限制的，不可太過分。”
宋元序想：當神仙這么麻煩？
那當個屁。
他伸出手，道：“含……”
“你在做什么？”
一只手瞬間掐住他的手腕，冰涼的觸感讓他回過了一些神。
孟岱華陰冷道：“都廢去靈根了，還想召劍，你不要命了？”
“但是……”宋元序申辯道。
“沒有但是，”孟岱華看了他一眼，“內朝氣運已盡，你救得了一時，你救得了整個內朝嗎？”
“皇帝昏庸無道，宦官當政，朝綱混亂，內朝早已大失民心。你真的以為護住一個小小的邊陲小地，便能護住整個內朝？”孟岱華終于嘆了一口氣，將宋元序攬到懷中，道，“這不是你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