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宋元序之前走火入魔時還有所反思，看一看自己的過去之類的，那么他此時此刻便沒有顧慮了。

似乎是他對自己說的：反正你不會死——不然劇情和結局怎么辦？

這么說或許有一些驕傲了，但咸魚宋元序不想想這么多，他的雙眼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可是又有許多活動的靶子在亂竄，每一個靶子上都寫著那些令他頭大的代碼。

——為什么他都在另一個世界了，代碼還是不放過他？

宋元序很委屈。

沒來由的委屈。

他覺得他大概是被人寵壞了，才總是胡思亂想。

想想那些倒霉蛋，有你一半幸運嗎有你一半幸福嗎你就覺得自己委屈。

宋元序很精分的在心里罵自己，然后又安慰自己。

多大了，還要人抱著——

可是那是孟岱華自己伸手的。

關他宋元序什么事？

宋元序揮劍劈在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上，劍身傳過來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在他腦海中久久不散。

聲音越來越大，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宋元序頭疼的要命，他伸手按住太陽穴，然后手里的劍便突然被人拿走了。

“阿序……”

宋元序順著聲音看過去，看見一片白光，有一些發金色。在那一片白光之中有一個小小的黑點，黑點越來越大，迅速占領了他的全部視野。

隨即他的腰上便被什么緊緊纏住了，將他用力向后拖拽過去。

“師兄……師兄！”

宋元序仰起頭，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一片黑暗。一只手用力抓著他，還有人在說話。

“不行！”

宋元序嘴巴動了動，沒說出話來。

“他沒有靈根，全是被斬仙口所影響，罪不在他。”

另一個聲音很急促，有人在他耳邊喊著，但宋元序只聽見嗡嗡的一些蚊子聲。

“師父，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宋元序想說我聽不清，然后他又聽見有人叫他：“夫人……”

那個聲音似遠非近，虛無的在他耳朵邊回蕩：“夫人——”

宋元序突然睜大眼睛，一雙手掐在了身下的泥土里。

“師兄！”

“師父！”

周圍的聲音突然嘈雜起來了，宋元序覺得自己平時頭疼的毛病又犯了，卻又比平時更疼。

他把自己蜷縮了起來，覺得自己流眼淚了。

心魔兄在他腦海中突然出了聲，可惜宋元序聽不懂這貨說什么。

心魔兄道：“命格不見了……”

再醒過來時，宋元序被凍的渾身發抖。

外面冰天雪地，里面也不太好過，周遭全部是冰塊渣子了。但他看不見，也動彈不得，渾身的骨頭都在叫囂很疼。微微一動胳膊，周圍便有鐵鏈的聲音響動。

宋元序：“……”

他只是出了個門，去了一趟斬仙口，怎么就成這個樣子了？

有點冷，要感冒了。

眼前被一條黑布纏著，什么也看不到。

“有人沒有？”宋元序道，“Excuseme？”

不過很遺憾的是沒有人理會他，那就是沒有人了。

宋元序舒出一口氣，晃了晃手腕，發現自己被綁的結結實實，想動一下都要廢極大的力氣。

他記得自己是去了斬仙口，然后碰到了一只阿獸，之后便沒有印象了——等等，他記得自己聽到孟岱華說話了。

可是孟岱華不在。

現在他這個樣子，不會是自己在斬仙口出了亂子吧？

斬仙口這么可怕？

孟岱華不太可能讓他去這種危險的地方吧，那么斬仙口這個地方是誰告訴他的？

明明就是孟岱華啊。

宋元序“嘶”了一聲，心道他記得明明是孟岱華說的地點，他才會提前去踩點……

有沒有可能是誰把記憶改了？

可是怎么可能啊，這又不是什么懸疑小說，這是修仙小說。

最后在宋元序瑟瑟發抖，連思考也思考不了太久的時候，他終于聽見腳步聲了。

有人踩著碎冰走進來了，帶著一絲絲的寒氣——雖然這個地方不能再冷了。

那個人站在那里，卻不動手。宋元序心道你快放老子下來凍死老子了，可惜宋元序凍得說不出話來，對方也聽不見。

于是宋元序就這么被對方盯了許久，就在宋元序覺得自己快閉眼了，終于聽到對方說話。

是云清：“師兄。”

宋元序心道原來是你：“放我下來。”

“師兄，”云清還是沒有動，緩緩道，“你記得你在斬仙口發生了什么嗎？”

宋元序道：“……不記得。”

盡管宋元序看不見，可他仍能猜到云清此時的模樣：垂著眼睛，盯著鞋尖上的那一片碎冰，一動不動。

沉默良久，云清才道：“師兄，你魔怔了……斬仙口不是什么好地方。”

宋元序道：“什么？”

什么叫做他魔怔了？

“我去的時候，許多降魔寺的僧人已經在了，”云清深呼吸一口氣，道，“你——殺了一只阿獸，殺了很多后來去的修士。還有……殺了流羚。”

總而言之，宋元序殺了很多人。

宋元序又道：“什么？”

云清不說話了。

偌大的一片空間，寒天冰雪飛舞，西風呼嘯的聲音清晰的傳進宋元序耳朵里，可他仿佛聽不見。

“你再說一遍，”宋元序再次開口，聲音之中帶了一絲他聽不清楚的情緒，“我——我殺了誰？”

“一只阿獸，很多修士。”云清道，“還有流羚。”

“流羚？”宋元序小聲道。

云清似乎輕微的點了點頭：“嗯。”

宋元序發現只要自己的某個器官被封閉，其他的感官便靈敏異常。

他聽見雪落在地上的聲音，飛快的融進一片白雪之中。

云清繼續道：“降魔寺中大師用捆仙鎖將你束縛，與天帝聯手才制服……他們不信你沒有靈根，又將你的身骨洗了一遍。大師說你僅僅一次的殺戮便頂得上無數罪孽深重，便關在……關在……”

云清聲音越來越小，有一點微微顫抖了：“關在斬仙口——贖罪。”

贖罪，多奇怪的字眼。這種東西還能用在平平無奇宋元序身上，真是稀天下之大奇了。

宋元序沒反應過來。

明明前幾天，他還是一個平淡無奇的廢物咸魚，怎么就突然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了。

明明前幾天，流羚還在做一些新花樣的菜式，怎么就突然死了。

明明前幾天，含玉還在角落里發灰，怎么就突然有劍意了。

這一切怪誰？

該怪誰？

孟岱華嗎？宋元序嗎？還是斬仙口？

似乎都應該怪。

宋元序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眼睛道：“含玉呢？”

“被天帝帶走了。”云清道。

果然，宋元序竟然在心中對自己說道，果然和老李頭脫不開關系。

老李頭一只在盯著他，是不是就是在想他走向這一步？

莫名其妙的走向一個莫名其妙的劇情，宋元序要傻了。

老李頭自然是信不過的，可是孟岱華呢——

他還能信得過嗎？

宋元序對孟岱華產生了有史以來最大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