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太快，顧展鵬伸出手，只堪堪拽了一下小布的衣角，就眼睜睜地看著他摔到地上，直接掉在了顧展鵬泡土豆的那盤水里。
渾身濕漉漉的，十分可憐。
顧展鵬皺眉，這人到底是誰，就算小孩子真的做錯了，他還這么小，出手用得著那么重嗎？
“你怎么打人！”
把孩子扶起來，就看到那男子一臉橫肉地說道：“我打我兒子，我樂意。”
一把捏著孩子的領子，拉過來，惡狠狠地說：“我的錢在哪里？”
小布小小的臉上露出驚恐的神情，身上的衣服濕了一大片，衣擺還滴著水。
顧展鵬的心就這么軟了一下，如同看到那大雨磅礴卻無家可歸的孤雁，直直地擊中了顧展鵬這個鋼鐵直男的惻隱之心。
“你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的。”顧展鵬扯開男子的手。
發現他手臂真的細，蒼白的皮膚下就只是裹著一層皮了，甚至還從他的手臂上，看到了兩三個針眼。
顧展鵬嚇得把他的手丟了，一把扯過小布，戒備地看著眼前的男子。
不看不要緊，一細看，心中就咯噔一下。
這人怕不是什么好人。
他長得又高又瘦，整個人如同竹竿一般，臉色發白，臉頰凹陷，還帶著一種睡不醒的頹廢感覺。
顧展鵬見過這個樣子的人，兩年前，老家有一個叫石柱的人，也是這般模樣。
殷實的家庭，就因為石柱染上了無法戒掉的惡習，就搞得家破人亡，最后老婆帶著孩子走了，老人被活活氣死，石柱最后不知所蹤。
大家猜想，怕是也活不了了。
因為大家都知道，染上了這種東西，最后的結果只有一種。
想明白了這些，當時顧展鵬是十分害怕的，這種人六親不認，只怕他突然發難。
不過男子明顯是外強中干，對著自己毫無反抗的兒子敢下手，對上高大結實的顧展鵬，他就慫了。
指著小布罵道：“你這小兔崽子，你給我死出來，看我回家不打死你。”
按理說人家教育孩子，顧展鵬不能插手，但是這人不是正常人，看小孩身上的傷，只怕也和這個男人有關。
如母雞護小雞一般擋住男子，回頭問道：“小弟弟，這個人你認識嗎？”
小布抬頭看一眼男子，沉默地點了點頭。
“這是我兒子……”
“閉嘴，我沒見過這么打兒子的，我要問清楚，不然我就報警了。”
男子閉嘴了，他們這些人，對警察有著天然的恐懼。
“小弟弟，這人是你的誰啊？”
小布低著頭看著自己手上的小餅干，已經被水暈濕，在他手上開始慢慢的散了，但是他還是不舍得丟，他還沒嘗到呢，一定很好吃。
時間仿佛靜止了，就在那男子忍不住要跳腳的時候，小布輕輕地吐了兩個字：“爸爸”。
一直強忍著的淚水就滴答滴答地流出來了，他真的不想承認這是他的爸爸，一個會突然動怒，對他拳腳相向的爸爸。
但是媽媽教過他，不能撒謊，他記著呢。
況且這伯伯這么好，不能欺騙他。
男子一副得意的樣子，又罵道：“小兔崽子，偷了我的錢來買東西吃，快給我拿出來。”
顧展鵬再次皺眉，偷錢是不對，但是一塊錢用得著對小孩又打又罵嗎？好好教就是了。
剛想勸一勸，小布抬頭道：“我沒有偷錢，這錢是我撿塑料瓶給阿婆換的。”
男人跳腳：“你還撒謊，我打死你。”
小布并沒有看他父親，而是看著顧展鵬，倔強地重復：“我沒有偷錢。”
對上他那水潤清澈的目光，顧展鵬想都沒想，就相信了。
“你別急，你丟了多少錢？”
“五十。”
這是他僅存的了，今天要去買“貨”的。
“那我可以作證，他沒偷你的錢。”
顧展鵬從圍裙里掏出剛剛那皺巴巴的一塊錢，說道：“這是這小弟弟剛剛給我的。”
蹲下來又問道：“小弟弟，這是你撿塑料瓶換的錢，是不是？”
小布委屈得淚水直流，不住點頭。
“你告訴伯伯，你撿了幾個瓶子？”
小布伸出一只小手，張開五個手指，覺得不對，又伸出一只小手，用拇指緊緊勾住那片餅干，艱難地伸出四個手指。
“十一個。”
話音剛落，那餅干啪地掉了大半在地上，只有一小塊還頑強地黏在他的拇指里。
小布終于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我的餅干，我還沒吃呢。
不得不說，這一刻，顧展鵬這個十多年沒流過淚的男人，眼睛都紅了。
伸出大手給他抹眼淚：“別哭別哭，伯伯還有餅干，都給你。”
一直在旁邊觀察的阿福，也忍不住，把自己心愛的小球叼了過來，放在小布的腳邊。
“汪。”
男子等得不耐煩，罵道：“別給我扯雙簧，他給你一塊錢，你給他那么多東西？”
桌上放著兩個小碟子，一個碟子裝著餅干，另外一個碟子裝著花花綠綠各種顏色的東西，看著像蔬菜。
白琢仁也是過過好日子的人，這些他都沒見過的東西，別說一塊錢買不來，只怕十塊錢都買不到。
自己那五十塊肯定是這人給藏了。
此時他已經感覺身上發癢，心頭火辣，如果再不找個地方解決一下，等下只怕更難受。
也顧不得怕顧展鵬，長手一伸，把白小布扯了過來，又是一巴掌扇過去：“你騙誰呢？不把錢拿出來，老子打死你。”
顧展鵬正蹲著給小布搽臉，沒想到白琢仁又動手，剛想阻止，一旁的阿福已經忍不住了，直接撲上去就咬住他的褲腳，一副要干架的樣子。
真是叔可忍，狗不可忍啊。
白琢仁怕阿福咬他，放了小布，起身就跑。
阿福是一條不咬人的好狗，看到他跑了，也順勢松了嘴。
只是一個箭步沖了出去，一邊追一邊對著他狂叫。
不過并不真的趕上去，不過是慢慢地追著把他趕出好遠，直到顧展鵬在后面叫喚的聲音都快聽不到了，這才轉身飛快地跑了回來。
阿福我可真有智慧啊，像我這么有勇有謀的狗子可真不多。
有勇有謀的阿福，在這一刻都還是對小布抱著十分友好的態度的。
直到顧展鵬給他洗了澡，把家里的好東西都搬了出來，包括顧盼給阿福新鮮做的烤肉干。
好苦啊，我是不是就是花奶奶說的，開門揖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