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倆坐下來聊了很久，互相匯報了近況，柏預拍著柏笙麾的肩膀道：“不錯，看你最近的生活還挺順心的。”
他就不行了，項目受到了阻礙，國外明明已經有了進展，就是藏著掖著，半點信都不肯透露。
說什么科學無國界，都是騙人的。
科學就是有國界的。
柏預嘆氣，抬頭看一眼掛鐘，五點了。
“今晚想吃什么？我們去下館子。”
父子倆一般都是出去吃，不然就是下個面條對付一頓。
男人嘛，吃飽就行。
平日里對父子一起吃飯總是十分感興趣的柏笙麾，頭一次露出了尷尬。
“我晚上約了人。”
柏預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約了誰？”
比這么久沒見到的老爸還重要？
柏笙麾指了指墻壁：“隔壁的顧盼和白小布。”
“哦，你張爺爺家的小姑娘。我怎么以前沒見過她啊？”
柏笙麾斟酌著詞語，用最平鋪直敘的語氣和方法，把顧盼一家描繪成從農村進城務工，雖然貧窮卻十分勤奮上進，與人為善的一家人。
而作為父親的柏預又多想了一點，這么久了，兒子都是托他們家照顧，實在是太感激了。
要找個時間，好好感謝一下他們。
當即拍板：“你們晚上要去哪里吃？就讓爸爸做東，請你們吃飯吧。”
柏笙麾臉上微紅：“家里吃。”
“家里怎么吃？我們出去吃吧。”
“買菜了。”
早上他們仨一起去買的。
顧盼像只小母雞一樣圍著自己問：“這個你喜不喜歡？這個你吃過嗎？”
這是顧盼十分有誠意的一頓飯。
柏笙麾很期待來著。
柏預想了想，人家都買菜了，總不能浪費。
撫著下巴拍板：“好吧，我來做。”
柏笙麾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連個面都不會煮，挑戰顧盼買的那些菜，會不會有那么點難度？
很快，柏笙麾就證實了這不是他的杞人憂天。
柏預那只會做實驗的手，握起鍋勺來確實有那么點違和感。
油還沒開，他已經把魚丟進去了，還用鍋蓋給自己擋住臉。
是不是有損形象啊？
顧盼站在一旁有點著急，看向柏笙麾。
不如我來？
柏預回頭，對著顧盼笑道：“小盼啊，你出去坐，這里交給我就行了。”
穿著她的粉色花圍裙，放菜下鍋差點連碟子都丟進去的柏預，和她想象的嚴謹認真的科研人員形象有點出入啊。
不過馬上又釋然。
人總不是萬能的。
比如柏笙麾，他就不會做菜，不僅如此，凡是和飲食搭邊的活，他都干不了。
包餃子不會，搓面條不會，就連放個鹽這么簡單的事情，他都能每次給你搞砸了。
除了洗菜洗碗，通過顧盼不斷地強行訓練，總算是熟能生巧了。
每次被他在學習上虐得狠了，顧盼都會擺出面團，對柏笙麾招手：“來來來，今天我們吃餃子，自己吃幾個包幾個。”
每次總能虐得柏笙麾手忙腳亂。
也只有在廚房動手這件顧家人仿佛與生俱來的技能上，能讓顧盼找回一丟丟安慰。
看來柏笙麾這雙餐飲小廢手，是隨了他爸。
一個多小時過去，三菜一湯擺上桌，白小布笑嘻嘻地捧場：“伯伯，你做的菜真香。”
顧盼看向那又黃又干的青菜，那魚尾和魚頭都發黑的紅燒魚，那仿佛死不瞑目的螃蟹，還有那如同清水一般的菜湯。
心中對白小布默默點了個贊。
小弟你年紀不大，是怎么做到把睜眼瞎話說得那么發自肺腑的？
柏預呵呵地解下圍裙，對顧盼和白小布招呼：“來，坐。伯伯平日不怎么燒菜，肯定沒你們父親做的好吃，今天勉為其難吃一下。明天伯伯請你們去吃大餐。”
顧盼心中驚呼，你早說啊，我瞧你那架勢，還以為你的個三級廚師呢。
早知道就我來了。
柏笙麾已經把飯裝好。
四人落座。
柏預首先給顧盼夾了一塊螃蟹：“來，小盼，嘗一嘗。還有小布，你也嘗一嘗。”
顧盼視死如歸，輕輕地咬了一口。
還好，比想象中要好那么一點。
畢竟海鮮這種東西，只要食材新鮮，水煮就很好吃的。
他這道炒蟹，也不知道是特意還是無心，醬料放得極少，就當吃白水燙的好了。
柏預笑瞇瞇地問：“好吃嗎？”
白小布連忙點頭：“好吃，真好吃。”
某科研人員喜滋滋，看來我還是有點天賦的嘛。
又夾了一筷子青菜給白小布，順手也給顧盼夾了。
青菜就沒那么友善了。
大概是本來要放海鮮里的鹽也放青菜里了，咸得顧盼頭皮發麻。
本來就又干又黃，再配上又咸又澀，顧盼覺得自己老媽煲的涼茶都比它好喝。
是不是男人的筷子都這么大，一夾就夾了一大坨？
柏笙麾把筷子伸了過來，從顧盼的碗里把那坨青菜夾走了，默默地吃了起來。
柏預皺眉：“你這孩子，碟子里還這么多，你干嘛搶人家小盼碗里的？”
他并不覺得有什么奇怪，畢竟柏笙麾從小就有這毛病。
自己難得回來，但凡碗里出現了小笙爺爺奶奶夾過來的菜，他都會直接伸筷子夾走。
久而久之，柏預就在潛意識里以為，自家孩子就喜歡搶別人碗里的菜。
諸不知這只是少年柏笙麾對這個失職父親的控訴。
柏預又想動筷子，柏笙麾擋了：“顧盼不吃這個青菜。”
不吃嗎？那干嘛買啊？
“小盼你喜歡吃什么菜？明天伯伯給你買。”
顧盼差點嗆到，擺手道：“伯伯，不用客氣，您也吃。”
快嘗嘗自己的手藝吧。
柏預一直說自己是個不挑食的人，顧盼此刻是相信了。
眼睜睜看著他一邊吃自己的菜一邊點評：“嗯，這個咸了一點點；這個魚有點苦，你們別吃這里……”
但是依舊吃得津津有味，邊吃還邊給白小布夾菜。
人家是真的沒把注意力放在吃食上。
這就是當代中國科研人員的風姿，顧盼佩服。
顧盼就著湯吃了半碗飯，總算解脫了。
只有柏笙麾面色如常地吃著自家老爸做的菜。
早上去市場買菜，姐姐只問哥哥沒問自己的時候，白小布沒羨慕；中午姐姐給哥哥下的面條比他的大碗的時候，他也沒羨慕；下午姐姐給哥哥做蛋糕，自己只能蹭吃的時候，他還是沒羨慕。
但是這一刻，哥哥幫姐姐吃完她碗里的青菜，卻沒有幫他的時候，他突然就羨慕了。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有難我當，有福你享嗎？
他也好想要這樣的男朋友啊。
咦，是不是有點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