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還記得我?”冷風瑟瑟的的林間,白衣俠士背對四殿下道。
四殿下抱拳躬身深深行禮,“十六年前多謝俠士相救。”
“也多謝皇陵那夜殿下手下留情。”在四殿下錯愕間,他并未轉身,起手間,一本夾雜著泛黃頁子的書籍從他的手中朝四殿下飛來。“如今你我兩不相欠,當年你我無緣師徒情分,今日就贈與你這與霜華劍合璧雙修的劍譜,托殿下于山湖之中救出我的徒兒寧霜兒。”
“寧霜兒入宮是有意為之?你們到底有何陰謀?”四殿下緊握那本并無名目的劍譜問道。
“若是霜兒懷陰藏謀,她此刻便不會在這山湖之中,性命堪憂。莫要浪費了那劍譜,霜華劍至陰至寒,受女子體質所限,自創派以來,鮮有女子適合修習,便是有了,也會耐受不得,無所因果,除了霜兒。她修習至今受了多少苦楚,殿下可知。此劍譜只能精通武道的男子配合本派女子修習,故而它也是第一次可有所傳習。它可助你們合則無雙,可救霜兒性命。”司馬易不急不忙地說道,仿若那湖中之人尚可待些時辰,慢慢援救。
眼見那湖水漸漸漣漪消散,就像生命漸趨平靜一般,四殿下重重扔下劍譜,跳入了湖水之中。湖水甚深,四殿下一路向下游走,又順著一絲絲紅色游絲,在一處遍布磚礫之處,發現了已陷入混沌的寧霜兒。四殿下游近之時,發現自己也似被什么感染,意識順著剛剛的回憶,看到了自己伴著青燈,臥于書房之中,春花秋月之中隨著自己的武動,蕭然下落的花瓣,枝葉,胸臆酸澀脹痛。四殿下看到此處湖底有粗壯石柱支撐的建筑,方方正正,長滿青苔水草,而磚礫就是從這建筑底部破敗裂口之處墜落。想是其中毒物浸染了水質。四殿下用盡全力將寧霜兒拉離,為她渡氣,將她拖出了水面。
他們看到了司馬易的背影,那本劍譜仍然靜靜躺在湖邊。四殿下抱著寧霜兒離開。懷中的這個女子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撞入宮中,皇陵那日他于夜色中并未認出司馬易,即便不手下留情,認出之時,也會讓他們全身而退。懷中的寧霜兒額發濕漉漉地沾在面頰之上,蹙緊的娥眉下雙目合在一起微微抖動,蔥白的手指緊緊擒住他胸前的衣襟,不知是在掙扎著想要醒來,還是在混沌之中遇到了夢魘。不多時,終于一切歸于平靜,那只手從他的衣襟上滑了下來,手上的水跡泛著粼粼的月光閃過一道弧線,搭落到身體的下方,她的眉卻終得紓解一般,舒展開來。四殿下停住腳步,望著她這細微的變化,回首看了看那本劍譜,不知自己是出于何種心情,竟真將原本不愿觸碰的劍譜撿起。
“四殿下,已派人查清,那處似是一道掩體。當年先皇取道溪柳鎮前身柳家莊所在的崍城,攻京城之時,曾有一批守軍無故失蹤。而后先皇以多克少,再施以巧力,順利拿下攻京城的重要據點崍城。那掩體中有上萬尸骨,從鎧甲和纛來看,正是當時的守軍。里面被設了機關,有少許殘存毒霧彌漫。霜兒姑娘看起來正是從那里逃脫而出。”淮雅客棧之內,徐公子奉四殿下之命帶人前去調查一番后,稟報道。
“稅銀失竊,溪柳鎮密室,還有這掩體中的守軍尸骨……這些莫非都有關聯。四殿下,那守軍,據我看,前朝雖已成頹敗之勢,卻不至有大量守軍穿盔戴甲,攜纛突然只為躲藏跑去掩體之中。從地勢和當年攻勢來看,怕是本想出其不意出現在先皇兵士后方,與崍城守軍形成前后夾擊之勢才對。”徐公子稟報完后又自顧自地琢磨著說道。陷在沉思中半晌,忽覺自己說的話未能收到四殿下的半點回應,四殿下只靜站窗前,望著窗外。
“呵呵,四殿下也不必太過憂慮,這接二連三的事情出現,雖有蹊蹺,但也不是無跡可尋,耳目之下,不易行動太多,在下以為該從長計議。關于這稅銀一案,崍城這邊倒是可以多留意下司馬晉,避此鋒芒后,再徐徐接觸。為今之計,我們先奔赴南疆,四殿下將帥威名在外,想是到了那里,就會先唬得那些南蠻子退避三舍,只需我們再謹慎行事,定可無往不利。”徐公子望著四殿下的背影,又斟酌著說道。
“你先退下吧,我累了。”良久,四殿下道。
“好。”徐公子噓了一口氣,走出四殿下的房間,回望著四殿下的背影搖了搖頭。路過寧霜兒的房間時,徐公子頓了頓,寧霜兒剛被郎中診治完,他已托客棧老板娘為她換了身干爽的衣物。此刻想了想,終覺現今這般狀況,還是找來個丫頭,照顧寧霜兒要好些,于是便又去托老板娘尋個可臨時跟隨的丫頭來。
“好好好,”老板娘看了看徐公子遞過來了一個大銀元寶,嘴巴樂開了花,“公子啊,這姑娘和你們的關系是……”
“不該問的莫要亂問。”徐公子道。
“哎喲,看公子這話說的,好好,只是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老板娘見了徐公子的態度,更篤定了些拿捏徐公子的心思。此時只望著手中的銀元寶講。
與四殿下一同出門的徐公子又豈是缺錢的,又一個銀元寶押上,“講。”
“哎,好嘞,就是這位姑娘隨身帶著一個荷包,似是對她甚為緊要,我給她換衣服時,姑娘都暈成那個樣子了,就是死拽著那個荷包不放手。這找來了丫頭,可得叮囑好了,莫要亂動姑娘的東西。或者,這物件兒,也可公子們替她保存,可要保存好了。”老板娘別有意味地朝徐公子笑了笑,說。
“這便不勞老板娘費心,多謝了。”徐公子漠然處之,轉身上了樓,推開寧霜兒的房門,只見寧霜兒的手中果然死死拽著一個繡有碧綠修竹的藕荷色荷包。徐公子道一聲“得罪了”,點了寧霜兒的穴道,取得那荷包。
一只在客棧附近徘徊數圈,落于寧霜兒窗外翹檐的禿鷲,眼睛滴溜溜地望了望被點穴道,毫無反抗的寧霜兒,眼中精光一現,出于本能,想要破了半開的窗口,撲棱而來,而后又仿若要呼朋引伴一般,大叫一聲,生生掉頭,撲棱棱飛走了。
“哎?竟然有禿鷲飛來了這中原地帶?”徐公子納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