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霜兒在四殿下的劍下救出了阿蘭,阿蘭心有余悸地瞪著四殿下,指著四殿下對寧霜兒說:“他,他也太狠了吧,我就一姑娘,駕臨這邊來轉悠轉悠,至于的嘛。”
“是不至于,只是這位姑娘你方才所言話語著實不夠友好。”寧霜兒扭著她的手,叫她動彈不得。
“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我們阿塔族人向來豪爽,說話不像你們大成朝人,喜歡拐彎抹角,別有深意,累不累。”阿蘭雖然身體上被人制服了,嘴上卻一點兒不服軟。
寧霜兒對她這句話無話可說,本質上寧霜兒自己也是一個喜歡直爽的人,聽了她這話,雖然心里還有氣,有著本朝土地被侵占的恨,卻不由得贊同這姑娘的這個特點。
“我可是從這位狠心男子的手下救了你,你是否該報答我一二?”
“那時自然,我們阿塔族人最是知恩圖報。”
“所謂知恩圖報就是侵占友鄰土地?”四殿下在一旁不禁嘲諷。
“其實這也并非大族長本意,若說友好,從來不是單方面,從前阿塔族難道就未曾為大成朝人民帶來過和美歡快?所以就這點來說,本不存在誰欠著誰,也就無所謂知恩圖報。”阿蘭說道。
這姑娘的嘴巴倒是厲害,寧霜兒看著她將四殿下說到不想理她的樣子,心里很想給她豎個大拇指,可礙于征戰仇怨又不能這么做,很是矛盾。“行了,我就問你,你們阿塔族中有幾人會以目攝魂的本事?”
“這你可真問對人了,你說的這是阿塔族的迷幻術,本姑娘對這些稀有術法最有好奇心,確切來說,也并非表象所見以目攝魂這么簡單,首先你需對某人有很深的思慮,而后在此之前你肯定會因聲音或某樣物事所困擾,這時你便漸漸落入了迷幻之術中。修習這種術法需對人有所了解,也是拿捏人心的高手,我們阿塔族中有三人懂此術,亦是高手,牧人赤金丹,拳師土勒爾,還有長老勒丹蘇。”
寧霜兒點頭,看起來說話倒當真挺爽朗,當時她被人迷惑誤認師父前就是聽到了一些不知從何處傳來,似是四面八方都有的聲音,“他們三人中誰訓養禿鷲?或者阿塔族有誰是訓養禿鷲的高手?”
阿蘭打量了一下寧霜兒,“我說剛剛怎么見到這邊有被訓過的禿鷲徘徊,難不成姑娘你是我們阿塔族人用禿鷲尋找的人?而你還經歷過迷幻術?”
寧霜兒挑挑眉毛,未作回答。
“姑娘你還女扮男裝,夜半洗澡,鬼鬼祟祟,有問題吧。”
“難道你夜半偷偷溜到這里便沒問題?而且說什么自己爽朗,女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都敢報上自己的名字,你卻以一乳名敷衍。”寧霜兒嘖嘖搖頭。
這一招激將法果然有用,阿蘭心中有愧,語氣緩了許多,“牧人赤金丹和長老勒丹蘇都有訓養的禿鷲。若說兩者俱會,便是他們二人了。至于小女姓名,恕暫時無法相告。”
寧霜兒點點頭,“多謝。”然而寧霜兒的話音還沒落,阿蘭的身子就松軟了下來,撲向寧霜兒的懷里,是四殿下在她的身后又出手,將她打暈了過去。
“你!你這也太……”
“太怎樣,此女子身份有疑,需帶回細細盤查。”
“不是,你剛一來就下狠手,恨不能治人于死地,雖是兩方對陣,也不至此吧。”
“我若不如此,給你救她命的機會,你以為她會隨隨便便回答你的問題?”
寧霜兒點頭,“只是若她真的只是憋悶乏味,想游玩一下,便可惜了些。”
四殿下不再理會寧霜兒,將阿蘭搭于馬背之上,向回走去。
回到營帳之中,將阿蘭安置并拘管后,徐公子聽到動靜,從營帳中迎了出來,見到寧霜兒披著濕漉漉的頭發和四殿下一同回來,愣了一瞬,便跟四殿下進了營帳。
“你也過來吧。”四殿下喚寧霜兒道。
徐公子詫異地看著寧霜兒跟隨四殿下一同走進營帳,方才也進了去。
“有何發現,但說無妨。”四殿下對徐公子道。
徐公子抱拳說道:“前日死于獄中的王老二和李旦果非因有心疾,又經受了拷打和連日審問暴斃而亡。昨日一日我未曾去衙門,給了余下之人足夠的恐慌期,今夜潛入監牢,那剩下幾名押送士兵見了我只當是見了死神,被嚇得瑟瑟發抖,尿褲子的都有了。我露出真相貌后,對他們講‘若他們如實相告,我便不再白日里逐一審問,給他們生的機會。’他們便都招了。”
“可是稅銀失竊一案?”寧霜兒問道。
“正是。那稅銀確實是他們幾人親自搗鬼。他們將稅銀押至半途中后,趁鏢局中人喝了被下少量蒙汗藥的米粥,昏睡之際,將二十箱稅銀做了調換。至于那稅銀而后又被誰接應去了哪里便不得而知。”
“此舉是奉何人所命?”四殿下問道。
“不知何人所命。他們當時出發前在家中收到飛鏢傳來的血書,血書中告知他們該怎樣做,否則家人有滅頂之災。其中一人將此事稟報給了通判,通判調查了一番,發現該人有臨陣逃脫的劣跡,便道他偽造血書,膽小有辱軍威,不堪重任,被打了一頓,趕出了兵營。次日他的妻子便失足落水而亡。于是其他幾人不敢不聽,紛紛照做。”
“臨陣逃脫?確有此事?”四殿下問。
“確有此事。先皇年間對陣一小股前朝亂民之時,此人借口腹痛,躲在巷中,為人所發現。”
“為何死的是王老二和李旦?他們可有對你吐露什么?”寧霜兒奇道。
“未曾。只因我審完他們二位后放出口風說了解了一二,但還需繼續審問。”
“于是他們便殺雞儆猴?”
“不錯。”
“所以他們是被你選中去喪命的倒霉蛋?”
“如此偷盜稅銀本就都是死罪。其他四位本是受了威脅,為家人著想,雖法理難容,但情有可原。死無對證也可將主要罪名推到那二位身上,死兩位保四位,你看如何?”徐公子問寧霜兒道,但他此時也面色沉重,可見也有情非得已。
“可若不是他們二人,你如何這么快破得案?”
“霜兒真是位好姑娘。”徐公子的目光中透出贊許又無奈之色,“此案是定然要有個結果的,霜兒真的愿意賭他日水落石出之時六個身負苦衷之人的性命?”
寧霜兒不語,走出四殿下營帳,眼看就要破曉,今夜已無眠,索性取了自己的劍,一個人去校場練起劍來。天時人事日相催,冬至陽生春又來。春已不遠,只是劍意總是寒,若說世事如棋局,置身其中,是否理當別有一番趣味,只是即便心覺煎熬,前塵往事,心之所惑,陷入其中又如何能輕易置身事外。寧霜兒手武霜華劍,揮出一道銀白劍波,又踏風而起,打散劍波,使它如被攪碎的月光一般,在空中化作無數光點,一支垂柳枝丫在光點之中陡然垂落,上面已在南疆過早暖融的天氣中有了些微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