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皇上不會對你們一個不放過,很多人會倒霉,刀落在誰的脖子上,誰都不清楚。”南派武盟盟主又道。這倒是真的,比起剛剛通判的說法,這個說法看起來更有說服力。在場的人都不免為之凜了凜。
“不過呢,大家也不要用太過焦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不了咱們拼了。若發生了最壞狀況,拼死應對怕是少不了的。”通判呷了口茶,又道。
眾人沉默,災難若降臨,可以有兩種選擇,一是聯合抵抗,一是舉報他人,可若有細作,是否都清楚誰是,到時恐怕會有許多人被人構陷,無辜受冤,自己也未必能幸免。可若聯合抵抗,誰能保證這其中不會出了仍然會去舉報的人。
仿佛看出了大家的心思,通判又道:“我們鄉里鄉親這么多年,稷城官府肯定是站在百姓這邊的,否則也不會出面提這個醒。我們需要使出些手段防朝廷動用稷城兵士強行對我們進行大肆搜捕,人仰馬翻。”
“若如此那便與他們拼命。”有人喊道。
“對,怎么個拼法?”通判徐徐善誘。
“這個城中埋了炸藥,大不了同歸于盡。”一直未講話的知府此時幽幽地說。
眾人皆大吃一驚,什么時候,何時的事?
“不是,知府大人,您別和我們開玩笑。”有人道。
“你們可覺得本知府一直都是個笑話?”知府說這句話時,神色看起來有些激動,就要站起身來。
南派武盟盟主在身后一按知府的肩,知府便又不得不牢牢坐在座中,嘆了口氣。
知府大人怎么了?還沒從朝廷大概會因細作的事處理一批人的慌亂中走出來,就得知城中被埋了炸藥,現在知府看起來又似有些反常。而此時寧霜兒心中的郁結并不比知府少半分,感情那炸藥并不單單用來脅迫她,不僅還未撤除,竟有此用途。想想四殿下當時的話,“你隨心就好,你也可以豁出去一刻試試,看他們是否會當真點燃一處炸藥。”“那你便更可隨心了。”好哇,雖然他臨走之時,以眼神給了我安慰,但能說出如此慫恿的話,想來是當時已經對這炸藥用途有所預判了。也就是說當時我無論答應還是不答應,他們其實都不會動用這炸藥,不能還沒將它用上正途,就先鬧得人仰馬翻,惹怒民心。想到這兒,寧霜兒一團火氣從心中起。想跳上去找那個什么盟主算賬,想拍案離開這個鬼地方。
“若朝廷從外派人而來,我們自然也要一體一心,如此便可壓下不必要的沖突,亂局。當然,若朝廷嗅覺靈敏,知曉我們已做好布置,此事不了了之,也就罷了。”通判又道。
“這炸藥被埋藏在何處,我們百姓是可以知曉的吧,這畢竟是我們的城。”最初出聲的那個大漢問道。
“每人有每人的想法,一旦有人心不齊,便會招來更大禍患,我看就不必人人知曉了。”通判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一時人人噤聲,這場集會在許多人的心事重重,惴惴不安中結束了。也有人覺得既然已經做好應對籌備,那便該吃吃該喝喝,管他三七二十一。
寧霜兒離開雅樂樓后,沒回許盟主那里,沒去找誰,而是連律托蘭和竹城都甩下了,一個人去了蘭河邊。她知道后邊該跟上她的人又在遠遠地跟著。寧霜兒向河中扔去一顆石子,看著石子打著水漂,漸行漸遠,最終還是落入水中。而后她又一遍一遍地不甘地將石子向水中擲去,定要看到石子踏水渡到河對岸,且不用任何內力,這簡直成了此刻的執拗。
不能再如此,定要尋得破局之法,可就像武功,有人天賦異稟,可以練就絕世之功,有人卻只能在一定境界上止步不前,秋霜后的冬至、月華要如何練就,不就一點兒頭緒都沒有,就連師父都還未曾達月華之境。這世事比起武功更為復雜,要逆轉乾坤,一切如愿又談何容易。寧霜兒又一次眼見那石子在距河對岸一寸之處生生沉入水中。一股難以壓抑的焦躁讓寧霜兒干脆飛身而起,抓起一把石子,踏水而行,行至水域中央,將這些石子投至了河對岸。若現在從這里抽身離去,天大地大何處容身。昭然住入許盟主家中,該知道她與南派武盟為一處的人具已知曉,朝廷不會放過她,武林中人不會放過她。棋至此處該如何化被動為主動。
米鎮的蘭河岸邊又有人在浣洗衣物,一個孩童抓了一個風箏無憂無慮地放著,“媽媽,媽媽,看,我就要將它放起來了。”婦人邊洗著衣服,同人歡快地聊著天,邊為那孩童叫著好,一時間話語聲,歡笑聲,浣洗聲從岸邊傳開來,這些聲音輕靈得樂音一般跳入緩緩流動著的清涼河水中,向遠處游走而去。寧霜兒躺在岸邊,靜靜地聽著,直到那聲音遠去。
“霜兒,你在這兒啊!”律托蘭的聲音遙遙地傳來。
寧霜兒佯裝仍在睡覺,沒有理會,直到劃水聲越來越近。有人乘船登了岸。
“怎么了?在這兒偷睡,可是被通判、知府那一番話給嚇到了?”律托蘭也在寧霜兒的身邊躺下問道。
“你和竹城還是盡早離開稷城的好。”寧霜兒沒有睜眼,帶著濃濃的憊意說道。
“那可不行,我答應了父親與你在一起的,最主要的,我律托蘭很重義氣的,看得出你現在處于一些困境之中,而這困境的原因看起來也有我們阿塔族的一份,所以我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你。”律托蘭說道,“其實我自己的話,四處亂逛,也許會反而無聊,闖蕩江湖嘛,不身處是非漩渦,如何體味江湖之樂。”
律托蘭的眸子亮晶晶,一張圓臉稚氣未脫,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寧霜兒望著律托蘭嘖嘖嘆息,如果讓她選,她一定選擇不被是非纏繞,自由自在,快快樂樂。“會打水漂嗎?”寧霜兒忽然問道。
“當然,可要比試一番?我可比竹城厲害多了。”律托蘭得意地說著望了望竹城。竹城憨憨地笑笑低下頭。
寧霜兒隨手拿出懷中荷包,倒出那兩塊“萬”字和“月”字血玉,“來,我賭我能使這兩塊玉落到對岸去。”
律托蘭看了看那兩塊玉,不屑道:“用功夫嗎?用功夫誰不會啊。要賭就賭不帶功夫的,用這玉佩打水漂能不能打成且先不說,肯定比石子難多了,你可舍得?尤其這兩塊玉看起來價值不菲。”
寧霜兒滿不在乎地就要拋出“萬”字玉,聽說那些人很想四塊玉齊聚?那么我讓這玉碎了又如何?雖這玉中寄托了對先人的哀思,可若心中有愛,有懷念,有哀愁,有痛快,一個物件又算得了什么。
“霜兒姑娘!”這時,寧霜兒聽到竹城變了音調地急喝道,他近乎失態地撲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