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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夕陽是陳年的酒

大伙不作聲了,隔壁聲音卻更大了。

“啪!”有人拍了一下桌子大聲說:“我就是膽子大,任憑怎么試,我都不在乎!”

“好!我親戚有一處住宅,常鬧鬼怪,沒人敢住,已經(jīng)閑置了好幾年了。如果你敢一個人在住一晚而不害怕的話,就算你膽量不小。到那時大家請你吃一頓如何?”另一人說。

“咱們一言為定,這就去。”自稱膽大者說。

“有鬼怪!”艾亞一聽眼睛亮了,想起來捉豬妖那次,自己一直在屋子里假扮新娘,出來的時候豬妖已經(jīng)跑了,很不過癮,看來又有機(jī)會試試金棍除妖的威力了。

聽到那桌人就要走,艾亞噌地跑過去問:“哪里有鬼怪,我去幫你們捉!”

那桌人一愣,見是個小孩子,一起哄笑起來。其中一人說:“去,小孩子不要來湊熱鬧!”

艾亞說:“別笑,我是認(rèn)真的。”

“哈哈……”那些人笑得更厲害了。

陸一也跟了過去,本想拉艾亞回來,見那些人如此嘲笑艾亞,看穿著又都是書生模樣,就說:“都是讀書人,還分什么大小?”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其中一人說,“這么大點(diǎn)小孩也敢自稱讀書人!”

“是呀,念過千字文嗎?”另一人笑道。

千字文?陸一和艾亞還真沒念過。

坐在最里邊那人抬抬下巴,傲然說道:“我等可都是書生,你們連千字文都沒念過,快一邊去。”

“既然是書生,不是應(yīng)該容止若思,言辭安定嗎?”丁梓桐走過去說,“不知幾位學(xué)長又認(rèn)得幾個字,讀過幾句詩?”

“這……”丁梓桐一下子噎得那幾個書生一時說不出話來。

“啪!”半晌,其中一人拍桌子說道,“小娃娃太猖狂,今天定要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你等!”

完了,艾亞那張臭嘴,怎么說得這么準(zhǔn)?朱開懷在屏風(fēng)這邊聽了,抽出金棍就要沖過去。

秦歌一把拉住他:“你干啥?”

那邊,丁梓桐說:“好啊,請出招。”

秦歌和朱開懷湊過去,只見那幾個書生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人說:“現(xiàn)在已是黃昏日落時分,咱們就以‘夕陽落日’為題,吟幾首詩,看幾位小讀書人能念出幾句像樣的詩來。”

“請!”艾亞說。有丁梓桐在旁邊,他心里很有底氣。

“午醉醒來晚,無人夢自驚。夕陽如有意,長傍小窗明。”最里面的書生甲先開了口。

“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艾亞馬上接道。

幾位書生大驚,齊叫:“好詩!”

有人嘀咕:“如此好詩,怎么從未聽說過?”

艾亞心想:看來這時候白居易還沒有出來玩耍。

“步步勞山屐,行行躡澗霓。迥臨天路廣,俯眺夕陽低。”書生乙又念道。

“向晚意不適,驅(qū)車登古原。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陸一背了首《樂游原》。

書生們又是一愣,有人說:“如此簡單明白又驚世駭俗的好詩,我們怎么就想不出來?”

隨即念道:“天使出霜臺,行人擇吏才。傳車春色送,離興夕陽催。”

“草色無空地,江流合遠(yuǎn)天。長安何處在,遙指夕陽邊。”見陸一艾亞有些猶豫,丁梓桐接了過來。

“好!聽著,”那位自稱膽大的書生念道,“蒼茫日初宴,遙野云初收。殘雨北山里,夕陽東渡頭。”

“北望燕云不盡頭,大江東去水悠悠。夕陽一片寒鴉外,目斷東西四百州。”秦歌又加入進(jìn)來。

接下來的比賽變成了秦歌、丁梓桐和書生們的戰(zhàn)斗,陸一和艾亞淪為了啦啦隊(duì)隊(duì)員。

十多個回合之后,書生們漸漸招架不住了。最讓他們難以相信的是,兩個小姑娘念出來的詩詞,首首驚人,句句不俗。

當(dāng)秦歌說出“斜陽外,寒鴉萬點(diǎn),流水繞孤村”之后,書生們張口結(jié)舌,半晌沒有動靜,

“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丁梓桐覺得不過癮,又接了一句。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fēng)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艾亞緩過勁來,忽然想起這首詞,又補(bǔ)一刀。

被這么多的千古名句一次次震撼,書生們一個個呆若木雞,再無還嘴之力。他們哪里知道,他們是在和后世的千年文明對抗。

朱開懷在后面看得興起,也想表現(xiàn)一下,一時想不起來還有什么關(guān)于夕陽的詩詞,倒是忽地想起了在電視里常聽到的一首歌,就唱了出來:“最美不過夕陽紅,溫馨又從容。夕陽是晚開的花,夕陽是陳年的酒……”

“好,這歌好,夕陽是陳年的酒,俺都聽得懂!”店小二不知什么時候上來了,拍手叫好。

書生們徹底服氣了,最里面那位拱手道:“佩服,佩服,敢問小友尊師何人?”

老師是誰?艾亞心想,白居易、李商隱、劉長卿、馬致遠(yuǎn)、秦觀……太多了,說那個好呢?

陸一、丁梓桐和秦歌也都笑而不語。

“看來是不便透露,”書生乙很是善解人意,“我觀幾位小友的穿著和氣度,定是仙家弟子,難怪如此不凡。”

“好,好,既然是仙家弟子,我們正好同去捉妖除怪!”那位自稱膽大的書生拍手說道。

“好哇,什么時候去?”艾亞說。

“這就去、這就去,再晚坊市該關(guān)門了。”大膽書生說。

“坊市幾點(diǎn)關(guān)門?”陸一問。

“一更三點(diǎn)敲暮鼓關(guān)門,五更三點(diǎn)敲晨鐘開門,”書生乙說,“幾位小友是第一次來長安吧?”

“是呀,還沒來得及找旅店,請問幾位兄長知道悅來客棧在哪兒嗎?”陸一問。

“悅來客棧?沒聽說過,”一位書生說,“不過離此不遠(yuǎn)有個竇家店不錯,還正好順路。”

秦歌說:“得抓緊時間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七點(diǎn)多了,離一更三點(diǎn)大概還有一個小時。”

兩伙人各自結(jié)賬,下了樓取自己的驢。原來書生們都是“有車一族”,每人都有一頭驢。

向東走不遠(yuǎn),就到了竇家店。果然是很大的一家店,有房屋二三十間,集住宿、餐飲、存車馬貨物于一身。

陸一他們要了一大一小兩個房間,小的有兩張床,歸秦歌和丁梓桐,大的是一張大通鋪,睡陸一、艾亞和朱開懷三人綽綽有余。

書生們還在外面等著,匆匆安頓好之后,艾亞就招呼朱開懷還有秦歌她們快走,秦歌和丁梓桐卻過來說:“我們不去跟你們捉鬼,我們要夜探皇宮。”

朱開懷也留了下來,還跟陸一和艾亞借走一件隱身衣。

陸一艾亞出門,隨書生們繼續(xù)向東,出了西市東門不遠(yuǎn),就到了延壽坊。一位書生帶路,領(lǐng)著大伙到了一處大宅子前,打開大門讓陸一、艾亞和那位“大膽書生”進(jìn)去之后,就關(guān)門和其他人一起匆匆離去。

大膽書生說:“咱們分開住,離得遠(yuǎn)一些,否則顯不出我的膽量。”

于是大膽書生和陸一、艾亞分別找了兩個相隔很遠(yuǎn)的房間住下。

房間里床鋪都是現(xiàn)成的,陸一和艾亞卻不敢睡覺,一個握著神棍,一個把短劍放在身邊,就等鬼怪來。

一直到下半夜,也沒等來鬼怪,兩人困得不行,都睡著了。

天亮的時候,陸一艾亞被吵醒,原來書生們都來了。陸一和艾亞隨著眾人來到大膽書生過夜的房間外,只見狗洞中鮮血淋淋,都嚇了一跳。

艾亞說:“哎呀,都怪我們睡得太死了,出事了!”

書生們連忙叫門,過了一會兒,大膽書生把門打開,看樣子被嚇得不輕,身子還不停地哆嗦著。

還好,見書生沒事,陸一和艾亞暗暗松了一口氣。

眾人問怎么回事,大膽書生說:“三更天的時候,來了一個怪物,好像一只大鳥,呼扇著翅膀,被我一劍殺死了。”

“四更天的時候,又來了一個怪物。”書生接著說,“先是想推門進(jìn)來,沒推開;接著又從狗洞中伸出頭來,嘴里還喘著粗氣,想要鉆進(jìn)來。我就上去砍了一劍……,后來,我就睡著了。”

陸一和艾亞心里懊惱,睡得太死了,鬼怪來了也沒聽到。

書生們覺得奇怪,就四處尋找。在房間地上,發(fā)現(xiàn)一個破草帽,上面有被砍的痕跡。原來草帽掛在衣架上,被風(fēng)一吹,像一只大鳥扇動翅膀,就被書生當(dāng)成怪鳥了。

在房間外面,眾人又找到了書生的驢。只見驢嘴被砍傷,牙齒也被砍掉兩顆,傷處還在往外滲血。應(yīng)該是驢子的韁繩栓得不牢,驢子掙脫了繩子想進(jìn)屋子,結(jié)果挨了主人一劍。

搞清楚了原因,眾人捧腹大笑。而那位大膽書生因?yàn)槭芰梭@嚇,依然面如土色,兩腿發(fā)軟,被朋友們扶回家去了。

盛寶軍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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