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鄔家姐妹從震驚中緩過神。
鄔寧強壓住心情,豎起兩根手指,“請……請姑娘……回答我兩個問題,可不可以?”
左宣眉頭一挑,“第一個問題,我現在是怎么一回事?不知道,或許清修院可以給我一個答案?!?/p>
清修院,星軒國國師住所,國師頗有些不為人知的神通,世間難解之謎可去那咨詢一番,真假不論。
鄔安本是很激動的,但是鄔寧還心有疑慮,便強迫自己安靜,看看鄔寧怎樣詢問,不想左宣不等鄔寧說出問題,就自己先自問自答了。
然后她就看見鄔寧收回一根手指,最后一個問題,“請你……請您證明一下自己,不是我不愿相信,也不是我想去質疑,只是此事太過匪夷所思,我需要一個有力的證明來穩住所見所聞所感。”
鄔寧沒有太多懷疑的,那日卓揚拿著信找過來時,她看到那信上的筆跡和字里行間的熟悉感,就已經半信半疑了,不然不會馬上就和鄔安趕到杞縣。
在杞縣,她們并沒有查到太多關于左宣的事,多半都是說她做混混時如何囂張跋扈,若非縣志記載紀章元年七月十四日,青天白日,憑空一道驚雷,鄔寧險些就放棄回京。
見到左宣時,明明兩張不同的面孔,其氣場卻是驚人的相似。
還有就是左宣對待她們兩人的態度,一路同行,平靜無波,呵斥她們時,也全然沒有一絲對待生人般客氣。
在左宣自問自答的說出她的第一個問題時,鄔寧已然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她的主子。
鄔寧的第二個問題讓左宣難得苦惱一番,“證明自己?那說點只有我們才知道的小秘密?可是,曾經我是那等忙碌,怎會記得什么小秘密?”
鄔安鄔寧著急的揣手。
“嗯,那就說下我七歲時的事吧,那會兒鄔寧還是伴讀來著,有一回我調皮吧,故意去逗皇……大皇女,不小心玩過火,她惹毛了,鬧到了母皇那,本來這不過孩子間玩鬧,母皇罰一罰就完了,誰知牽扯到大皇女過世父妃。
宮里誰不知母皇極愛大皇女父妃呢?于是一件玩鬧的小事變的更大了。
鄔寧也不知是打哪兒得來的提議,竟擅自把罪過都攬了過去,然后被關禁室,打得奄奄一息,根骨廢了,伴讀的身份也被擼了,后來還一蹶不振,想過要尋死覓活來著。”
鄔寧聽左宣說完往事,眼眶頓時蓄滿淚水,她一把抓住左宣的手,“對,后來是主子的日日關懷讓我重振信心活下來?!?/p>
鄔寧是難得聰慧的孩子,能跟著一起習武練字,所以太傅破例讓她也選做太女伴讀。
一次暗室毒打,她筋脈寸斷,便是后來治好依舊留有頑疾不能根除,也再不能習武,繼續留在太女身邊是弊大于利。
鄔寧的驕傲自信被摧毀了,成了一個要別人關照的廢人,她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
為了讓鄔寧能繼續留下來,太女只能強迫鄔安拼命練武,讓她能在關鍵時候保護鄔寧,不用額外浪費太女守衛,達成作用平衡,堵住反對者的口。
確認過身份,鄔安鄔寧跪在左宣兩側抽泣起來,想是要把這近一年的懷念和委屈都哭出來。
左宣只是靜靜的拍打她們后背,一時間沒有再說什么。
直到她們冷靜下來,在她們開口前說道,“在我提筆寫那封推薦信時,腦海想的只是希望卓揚能關照一下左鳶,至于她會不會因此深查,我是不甚在意的。”
鄔寧搖搖頭,“我不信,我不相信你不知道那一封推薦信的重量,如主子所說,想要卓揚將軍關照左鳶,她為何要按主子的意思去關照?若主子是普通百姓,又憑什么寫那么一封信教將軍做事?答案只有一個,就是在主子心里,其實還是希望我們這些舊部能尋您?!?/p>
左宣聽著默然半晌,有些自我懷疑,“我,真是這么想的?”
“對,所以,主子,我們回京吧,回京以后……”鄔寧說著突然卡殼了。
再過兩月,女皇就登基一年了,事情早成定局,回去還能起什么風浪?
左宣忽的想明白了,微笑著,“回京以后能怎樣?或許我寫信之時是想要你們來尋我,但是也僅限于我想多見幾個舊人,別無他想。”
“主子?!?/p>
“若主子有意,我們這些舊部還是能集合起來的,主子元氣仍在,依然可以……”
左宣打斷鄔安的話,“可以和大皇女爭奪皇位,把星軒國鬧個天翻地覆?鄔安,鄔寧,你們是是我的近侍,我的心性,你們不會不懂。”
“我們懂,可此一時彼一時,我們……”鄔安忽然搞不清此一時彼一時的差別了。
“在我優勢更大的時候,我都能輕易放棄,此時重活與山溝的我,又怎會再去拼權勢富貴?”
見她們被自己打擊的毫無生氣,左宣笑道,“好了,能再見你們,我真的很高興,這還是自打林海前輩離開后再見到的熟人呢。”
“林海大人?太保大人?”
“是啊,她是我去年年尾進山打獵時偶然碰到的,在這也了我快半年了?!?/p>
“林海大人早就知道?”
“不,我沒跟她說,如果不是我先寫了那么一封推薦信,相信你們見到我不會往熟人方面想吧?她自然也是?!?/p>
鄔安鄔寧都安靜下來,情緒不明。
左宣站起來拉開門往外走,鄔安鄔寧也緊跟上去。
“這里多好啊,山清水秀的,沒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權勢紛爭,難得的清凈啊?!?/p>
“可是這里太過清苦,天之嬌女落魄至此,我不忍。”鄔寧說。
“人生在世,不過一日三餐,清苦,卻自在。”左宣走到小懸崖前,一如既往的眺望山下情景。
鄔安鄔寧環顧四周,看到司尤他們望向這邊,身體蠢蠢欲動,想要過來探個究竟。
“他們都是原來左宣姑娘的親人朋友?”
“是啊,也是我現在的親人朋友。”左宣笑著看向他們,“都是可以放心托付后背那種?!?/p>
鄔寧想,她或許理解了左宣的意愿:歷經至高的權勢紛爭,主子想尋求一塊凈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