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沒有答應同去看房子的事,只讓天雪約周六出去吃個飯,雙方家長見個面,好商議一下后面要做的事。
第二天她把事情給天雨說了一下,天雨參加校里的考古科研隊,到省外的一個新發現的遺址工作去了。
很久以前他就不想參與天雪的任何事情,縱然他們倆是雙生兄妹,這回他也沒有明顯對天雪要結婚這事進行表態,只在電話最后給天晴說了一句,“姐,家里的事,你說了算。”
用老房貸款的事剛送去辦了,暫時還沒有什么眉目,現在手上只有周婷給的十萬,去年到現在存的七萬,二樓的改造仍然如期進行著。
工程包給了父親一個朋友做的,這位叔叔也是店里的常客,在外開工時經常給工人們安排天晴家的餃子作為宵夜,他答應給天晴拖工程款,過年前給結了讓工人們過好年就行。
這讓天晴覺得自己是很幸運的,父母親走了,但他們給她留下了很多無形財富,仰仗著這些人情資源,她才如此順利地走到今天。
招聘啟示貼出去好幾天了,才招到了三個人,都是待業在家帶孩子的媽媽,為了留住她們,天晴對工作時間和工作內容作出了調整,讓這三位年輕的媽媽們只負責包餃子,既能照顧家里,又能憑小手藝賺點生活費,三位媽媽很是滿意,工作起來也特別有勁。
可能是因為天氣越來越熱吧,面食比較解膩,相對別家的出品,天晴家的品質和包裝做得要好,餃子館在外賣平臺上的銷售每天都保持著穩步上升的趨勢,這讓李玉婷看到了希望,也讓天晴更感覺到了生產線的落實迫在眉睫。
因此,原本五點半開始的營業前準備提前到了四點半,天晴干脆就在店里住下了,晚上還能給裝修工人們打一下下手,或是準備個宵夜什么的。
四點半的大路上空空蕩蕩,除了有一輛通宵的公交車路過,外面就沒再傳進來聲音。
天晴把一樓所有的燈都開著了,從遠處望過來,特別的耀眼。
誰都不曾想到,這耀眼的淡黃色燈光,像一根火柴,唰地擦了一下,點亮了一個年輕人的心靈。
這個年輕人叫秦楚,剛從家里逃出來的男生,為了不讓家人找到,沒有拿手機,因為手機被裝有定位軟件。
因為過于依賴軟件支付,出門前翻箱倒柜也才只翻出了三百多塊錢現金,在汽車站按承受能力隨意買了一張離得比較遠到另一市的汽車票,也算是逃離了那個郁悶的家,郁悶的公司,周圍郁悶的人。
可曾想,何其浪漫的壯舉,才第一天就被現實打敗了~~
沒有多余的錢了,不能住店,在公交車站湊合過了一晚,各種擔驚受怕,不敢睡著;不敢買好吃的,昨天到地點就隨便在附近逛了一圈,工作不好找,很少有招聘的,難得有招工貼在門外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見到他就直接回絕了。
坐在長途汽車上就幻想著到步能很快找個包吃包住的工作,最好是在舞蹈室做個街舞教練,一個月后就能買個手機,重新開啟新的人生~~
可現在,新的人生沒能來,活不活得下去倒真成了一個問題。難道要死心踏地地回去?第一次那么決絕地要擺脫命運的操控,結果還是死死地被命運操控在手中。
忽然,迷惘的瞳孔竄入了一束溫暖明亮的燈光,這束光,如同在死寂的黑暗中有一位神向他伸出的手,要把他引領到一個春暖花開的地方,有光亮的房間,干凈的熱水和一杯輕輕冒著氣的熱可可~~
秦楚被這來自神的光芒吸引了,腳不受控制地往那光芒走去。推門而入,只看見對面的廚窗里,一個身穿白色廚師工作服、扎著麻花辮的女人,雙手在一個大盆里來回翻動著。
天晴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對面是一個高高的大男孩,寬松的衛衣,寬松的運動褲,一雙高幫球鞋,背著一個鼓鼓的背包,這一身都是名牌,就連頭上那頂藏青色的鴨舌帽,價格也應該是近千元吧。
大清早的,哪兒來的一個富二代呀?“還沒有營業呢,沒有東西吃。”臉也沒看他的,直接就打發他走。
對方戴著口罩,說話聲音不清晰,相對距離又有點遠,秦楚沒能聽清楚她說的是什么。
繼續往前走,直到廚窗前,只見她低頭忙碌,完全沒有理他的意思,“姐姐,我想問一下~~”她工作的動作那么靈活,應該是姐姐吧,總不能叫阿姨嘛,太不討好了。
看他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天晴走到廚窗前,雙手撐在窗臺上,雙眼堅定地看著他,原來他帽子下藏著一頭金黃的短發。“我們還沒有營業呢,如果要吃東西的話,要到六點,如果有其他事的話,可以到前臺用固定電話打110,好吧!”話音落下的同時,天晴又轉過身去忙碌了。
她是當我是壞人嗎?我像嗎?話我都沒說出口,她這雙堅定中透著不屑的雙眼,是想要趕我走嗎?
秦楚有些遲疑了,昨天吃了太多的閉門羹,心忽然就縮了一下,剛才那上帝之手把他拉進來就是為了讓他再次見識一下什么是殘酷的世界嗎?真是要回去了嗎?本就不應該出來的對嗎?
天亮了就打個車回去,然后每天被各種訓練各種考核各種~~
他默默地往門外走,玻璃門上的紅卡紙鎖住了他的目光,死灰似的心好像又重燃了起來。他興奮地帶著滑步轉了身,跑到廚窗,頭直接伸進廚窗里,“姐姐,我應聘!”
應聘?天晴不由自主地重新仔細打量了一番這個男生,白皙的皮膚,精致的五官,還有這要有一百八的身高,從頭到腳的名牌,“身份證看一下。”接過男生的身份證,對照了一下人臉,他的眼神里透著羞澀,還有乞求和期盼,“20歲,秦楚,你為什么要找工作?你覺得你可以做什么?”
“我東北人,我可以包餃子,可以當服務員,洗碗也行,這些我都會!”他回答得很迫切,他很需要這份工作,這份工作就是他對抗命運的最后一根稻草。
“姐姐,”他迫切到不由自主地雙手捉住了這位素不相識的姐姐的手,“我可以試,您讓我試試,不要工資,只管吃住,我不想回到一個已經完全沒有溫度的地方。求您了,姐姐!”
他是有心要找工作的嗎?從進門我就推了他三次,離開時又折返,身份證是真的,眼神里的渴望也是真的,知道我們是賣餃子的,進來的同時也在不停地觀察身邊的環境。
他是一個聰明的人,相信他嗎?富二代的打扮,演員一般的外形。
天晴一直看著他的眼睛,都說看眼睛就能看出一個人的真假,他沒有躲閃。
“試用三天,不得離店,身份證給我拍照片。過得了這三天,就帶你去辦個健康證,三千元每月包吃住,早六點至下午兩點,下午兩點到晚上十點,兩班隨機調,滿半年買社保。但這之前,天亮后先去給你家人打電話報個平安,年輕人可以與現實抗爭,但不能以犧牲親人的愛作為代價。出門右轉兩百米處再右轉有個小巷子里有個公用電話服務中心,那里的是一號多用,你家人想通過電話號找到你比較困難。當然,也可以用店里的電話打,就在前臺。”她使了些勁才抽出了被他捉住的右手。
李玉婷很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這個一進門就多出來的小伙子,他好像什么都不會,但又好象什么都會一點點。
天晴讓她給他安排工作,帶著他做,好讓他快點兒上手。這事沒毛病,帶誰不是帶對吧?但有一件事她不能同意,一早上就三番四次向天晴求證,真的要讓他在這里住嗎?
房子重新裝修后,四樓從后樓梯上樓,獨立門進入,樓上也沒有什么財物,但他一個陌生小伙兒要住這兒,天晴始終不安全。
但天晴給她拋了一句話,她就再沒有多說什么了,“我的眼睛是X光機,您就放心好了,他就一小孩兒,給他個機會,他只會感謝我,不會有別的。”
八點不到給家里打了電話,接電話的是媽媽,平安沒有報清楚,就被大表哥搶了電話,被臭罵了一通,各種不準說了一堆。
反正不逃也逃了,他們一時半會兒肯定找不著,他匆忙掛了電話,就跑回去工作了。
今天算是第一天試工,過程還算是輕松的。以前沒有做過這些工作,但見識過呀,天天上表演課,這點感受力還是可以表現出來的,況且根本不需要演,是真真切切地在體驗生活。
相信老板姐姐對他是滿意的,可她話真的很少,除了今一大早說的那些話,她再沒有跟他說過一個字,甚至也沒有正面看過他一眼,整整八個小時,連吃午飯的時候都沒有吱過一聲。
用一個復合詞形容她,勁高冷!早上盯著他看的那個眼神,像是要把他骨頭都攆成粉末的感覺,好在當時他沒有膽怯,真的太需要這份工作了。回想起天晴那雙眼睛,他不由地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