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濤領著蔚然進了天晴的房間，就給她們作介紹，“許總，這位就是朱蔚然朱總。”他轉過臉跟蔚然說，“這位是我們的項目總監，許天晴許總，您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她說。”
天晴看了看手機，俊濤給她發了關于朱蔚然的相關資料信息，然后很有禮貌地笑著和她握了手，“朱總，您好，這種情況下見面，始料未及，真是抱歉。您先請坐，我需要先處理一下幾件事。”然后邊打電話邊示意俊濤上茶。她講電話時也毫不避諱，不擔心通話內容被聽到，她相信朱蔚然跟她已經是同一條船上的人，甚至還得靠她去扭轉乾坤呢，不可能會在這個當口出賣她的。
第一個電話：“天雪，一件很重要的事，請王律師帶天賜天恩和志文去做個親子鑒定，必須馬上，要最快的那種，要求有公安備案，明天中午十二點前，一定要把結果給我發過來。是的，我自己可以解決，你就做好這件事。”
第二個電話：“周婷，對，這個事情先不說，有兩件事情你必須完成。一，手上的所有片子，先做一個樣片，一個花絮，一個粉絲福利短片。二，線上社區服務平臺推一個專區，準備明天的宣傳同步進行推廣。就這兩件，明早八點前吧，必須全部完成。好的，其余的事我自己處理，你能幫我做好這兩樣已經感激不盡了。務必細致精致一些，避免做二次加工。”
第三個電話：“您好！請問是崔寧記者嗎？我是許天晴，有件事請你幫個忙，是的，很急，務必要做到的那一種。沒有沒有，只是想在臺里買個廣告時段，想再請您的新媒體公司配合一下做個周邊宣傳。對的，您幫我選擇，我要的是最快最有效的時段，明天是急了一些，但費用我們能夠跟上，而且我們有藝人秦楚作為流量擔當。要不我們做個直播吧，您看可好？”她在咨詢電話那頭的人的同時，還征求著朱蔚然的意見，很快得到了同意，“對的，秦楚給大家做個線上同步直播，足夠能吸引流量。好，相關內容我讓秘書給您發過去，明天十二點前，您看可以嗎？太好了，謝謝，謝謝，真的太感謝了。好的，再見！”
第四個電話：“建新哥，我這里發生了些事，不是真實的，但很麻煩，你務必不能有任何動作，順便通知建業哥，他也不可以有任何動作，我自己可以處理。讓村里財務把所有我們公司子公司的賬戶凍結，我要進行審計。沒事，我自己完全可以處理，你相信我就是了。好的，再見。”
四個電話后，她開始給俊濤下指示，“四件事，一，前幾天外圍短視頻審視好了的讓他們都發出去，附本傳給我給你推薦的崔記者和周婷。二，把我們三個子公司里的所有業務財務人事進行盤點統計，各部門各層各級檢查工作交接流程，要求不能慌亂不能離崗。三，到設備庫取一套高清點的設備交給朱總的團隊，明天他們公司要行一場藝人日常的線上直播。四，跟徐律師詳細說明情況，做好三份子公司出讓合同，必須保證全員連任及項目主導，其余都可以細談。今晚十二點前我要看到報告，還有六個小時，可以做得到嗎？”
俊濤哭了，從天晴開始給各地方打電話為處理危機做準備時，他就開始忍不住默默流淚了，而到給他布置工作了，他就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了。只有他能夠感同身受知道這中間有多難，有多大損失，有對天晴造成多大傷害，能令天晴有多遺憾，她離成功就只差一點點時間了。他只能點點頭，已經說不出話了。
“好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難道你不相信我，沒你想的那么糟糕，沒準明天還能反敗為勝，我有把握，真的不相信我？”她拍拍他的肩膀，“好了，沒時間哭了，現在給我動起來，一分鐘也不能浪費！”她推了他一把，他深深地吸了一下鼻子，用衣袖擦了一把眼淚就跑著出去了。
蔚然在飛機上就已經在網上查了許天晴的個人資料，就只有一些比較官方的年輕企業家信息，她比自己小了好幾歲，但卻有著身經百戰的老道。這會兒親眼看到她處理緊急事務時的從容淡定，胸有成竹的樣子，不由得暗自心生佩服。剛收到王飛發給她的照片和短視頻時，她不能相信是真的，確認了真實性后卻更不能相信秦楚這無論外形和業務能力都如此優秀的年輕人，怎么會與這樣一個女人有糾葛？現在似乎有些明白是為什么了，她的身上有一個光環，只要跟她相處過的人定會感受到她的身上的正能量，可能這也是秦楚這幾年成長得這么快的原因吧。包括她的助理，剛才接待他們時就能察覺到他做事很細致老道淡定，應該也是從她身上潛移默化學來的。
天晴總算是暫時處理完了，她坐到沙發上，給自己倒了杯酒，才正式跟蔚然進行交流，“不好意思，朱總，耽誤您時間了。”她拿起杯子才發現，剛才讓俊濤給蔚然提供的是茶，就連忙去取了一只杯子，給她倒上酒，“真是的，剛才一忙就亂了，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歡這個酒。”
“沒有沒有，您客氣了，我什么都可以。”蔚然起身接過酒，她們碰杯，喝了一小口，她就忍不住要問天晴，“許總您剛才處理的~~是與我們公司處理的同一件事嗎？”
“我知道，王飛也逼你們賣公司了，您決定怎么處理？”天晴問得很是直接。
看樣子她是做過調查了，現在也沒有什么好客套的了，如實告之可能還能通過合作來尋求一絲生機。“這樣跟您說吧，從去年開始，由于相關的限制令，我們公司只有秦楚一人是可以支撐公司生存下去的砝碼了，這一次如果有些什么問題，秦楚有絲毫的名譽損傷，我們就可能什么都沒有了，直接面臨清盤。所以如果有選擇，我想也不會選賣公司這條路。”蔚然認為把情況說得越糟糕，她應該會更盡力去幫助他們吧，只要保全了秦楚，就等于最大限度地保全了他們公司。
天晴向她微微一笑，非常明白她的來意，明知道她現在與王飛水火不容了，此時擺出秦楚，必定是要利用他們之間的關系，讓她竭盡全力去保全他，也等于保全她的公司。呵呵，誰在有難時不是先想著自己。“這個你不需要擔心，他不會有事的，我已經在處理了。”
“您有把握嗎？王飛很難對付。”
“他確實是那種自己得不到就干脆把東西毀了的人，剛才我已經見識到了。不能保證全身而退，但準備工作我是有做的，盡力而為吧，您不必過于擔心。”她晃了晃杯中的酒，一口接著一口地喝，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都火燒眉毛了，還有心情喝酒，這人的心真大，“我倒是有個想法，聽說您是有資源可以壓著這件事的，直接運用一下，不更方便有效嗎?”換作是她，自己市委有關系的話，怎么可能會受這種困擾。
現在社會上就有一種現象，有的人每天醉生夢死地生活著，生病了，就是頭痛治頭，腳痛治腳，感覺好一些又繼續醉生夢死，等待下一次生病的到來，從來就不會說反思一下，嘗試改變一下生活習慣讓自己健康起來不生病。“這樣做正中王飛的下懷，也解決不了根本問題，我也從來沒想過用這種方式去解決。倒是您的公司，練習生有過千人吧，要培養、要生活，加上教練團隊和相關的工作人員，雖然有部分可以是年長的帶年輕的，但壓力也會很大吧？”天晴不想跟她討論處理這個事情了，她轉開話題，換一個值得關心的。
正說到了她的心坎上，“一千二百人，六個梯隊，這兩年網絡直播全民化，競爭更加激烈，確實很頭痛。”
“假如被淘汰，這一千二百人怎么辦？用秦楚來當作韭菜收割機，使用期不可能長的，即使不是今天這個事，忽然冒出兩個新人把他的熱度刷下去了，這一千二百人，您要怎么去安排他們呢？其中有一些孩子，只有十二十三歲，有一些已經二十多歲了。”天晴就是想要看看，這些造星公司到底是以什么主旨作為企業發展理念的。
真是一道靈魂拷問，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大學讀的人力資源管理，第一份工作就進了造星公司，從做跟車助理開始，到現在有自己的公司，想的都是怎樣造星，怎樣運用一切資源創造更多財富。早幾年把握住了韓流的風向，她手上培養了好幾位流量明星，在圈內積累了比較勞靠的資源，但不可否認的是人員流動真的是她無法破解的難題，除了在選人時就用高賠償金合約去約束新人，她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而她也只是想著怎樣去令有價值的人員創造更高的價值，卻從未想過要如何更好地去善后不能創造高價值的人員。
看眼前的這位朱總有些靈魂游離的樣子，她多半是不會回答這個問題吧。“朱總，要不我叫你蔚然姐吧，這樣親切些。”看她微笑著默可，她繼續說，“蔚然姐，我跟您說句掏心話，這些孩子，有什么特長，特長中能成長為突出者有幾個，能經得住考驗的有幾個，最終能到頂層的又有幾個，您了解嗎？就這樣撒大網捕魚，按照市場需求定模板，復制機復制的模式，隨時被替代的風險是真的給孩子一個真實可靠的未來嗎？您給了他們頂層的希望，您能幫他們都實現嗎，他們都能承受這樣的頂層壓力嗎？但現實中是，他們都是來自生活中最真實的人，如何讓他們回到現實生活中去才是最重要的。頂級流量固然是所有人的追求，但生活中也是有很大的發展空間的，也是可以鍛煉出出眾的人才的。您覺得呢？”她邊說邊給對方加酒，也給自己加上。
“生活？”
“對呀，他們不是商品，是人，商品是擺放在貨架上的，而人就應該生活在現實中的。現實生活中最出人才的地方有學校、基層、軍隊，把適合的人放在適合的地方培養，因材施教，不是一味地追求現下最流行的模式，讓他們回歸現實生活中去。當他們從熱忱于高流量中解脫出來轉而投向專業技能的時候，您面臨的所有問題都會迎刃而解。把他們培養成別人都向往的樣子，而不是讓他們變成別人想要他們成為的樣子，這樣只有硬技能才能撼動的實力，絕不是隨便來兩張美顏照片制出來的紙片人就能替代的。您說呢？”她誠懇地看著她，希望她能理解她內心對這類行業最真實的想法。
這才恍然大悟，是自己太膚淺了，從來都只計較利益得失，真的沒有打心底地為公司里的員工考慮過，現在知道為什么剛才那位如此高素質的助理會那么激動地哭著離開了。“聽君一言，豁然開朗。”蔚然舉起杯，敬天晴。
“您過獎了。”她跟她碰杯。
“很想知道，為何遇到今日這般嚴重的事情，你還能如此淡定泰然地與我談跟你完全沒有關系的事。”
“也不是完全沒有關系的，畢竟我希望我向您表達的觀點，如果能作為論點得到您的重視，能影響到您對公司發展決策的拿捏，而當您公司因此變得更加優秀時，會有多少公司效仿，又會有多少年青人能以最踏實的模式開啟最燦爛的人生，那個影響將不是一星半點的。至于說淡定，我是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她昂起頭，把那大半杯酒豪爽地一口悶進肚子里，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