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嗎?問題不大。”王蕭擺擺手,但也沒碰這根頭發(fā)。
蘇人智半信半疑,但看他游刃有余的樣子,便沒有過分擔(dān)憂。
“咔嚓!”
突然又是一道刺目的閃電亮起。
“轟隆隆——”
伴隨著驚天雷聲,一個清晰的人影倒映在墻上。
就算從影子看不到衣服的顏色,也能從各種細(xì)節(jié)的輪廓中判斷出,這是一套新郎官服。
“謝玉琢,你來得正好。”蘇人智不慌不忙地對著影子說:“你看看,這根頭發(fā)是不是喬希楓的?”
“是!是的!就是她!絕對錯不了!喬希楓!她又來了……她又來找我了……”影子略微有些波動,顯然是因為他的情緒很不穩(wěn)定。
“那天你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蘇人智總覺得他的講述有所遺漏,畢竟想要治病,還得要對癥下藥。
屋子里那個剪紙的女人從來沒停過,她的影子和剪出來的圖案一同投在墻上,那重復(fù)的動作總是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
但謝玉琢反倒很適應(yīng)這個房間的氣氛,可能對他來說很有安全感。
于是,他開始慢慢地訴說起來。
“那天是……是這樣的……”
……
……
原來謝玉琢是當(dāng)?shù)厥赘坏莫氉樱鶜q被送往云霆城學(xué)習(xí)。在二十六歲時,他事業(yè)有成,用大紅轎子帶著城里的愛侶,敲鑼打鼓地回到了流景鎮(zhèn)老家。
在路過“蘭花樓”的時候,不知為何心血來潮,觀看了一會兒花魁喬希楓的舞蹈,思路大受啟發(fā),終于圓滿了自己的考卷。
他十分感激這次的相遇,于是給喬希楓打賞了很多錢財,沒有留下只言片語就轉(zhuǎn)身離去。
然而這個錢財?shù)臄?shù)目,卻恰巧是喬希楓贖身的要求。
如此一來,不知情的觀眾都猜測是謝玉琢要贖走喬希楓,就連喬希楓本人也這么認(rèn)為,更是得知了謝府上正在籌備紅事,料想是他準(zhǔn)備迎娶自己,急急忙忙換上了新娘子的打扮。
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謝玉琢一直都沒有上門來接親,喬希楓便決定自己去找他。
結(jié)果不知怎么,她竟然順利坐進(jìn)了新娘的紅轎,就這樣被抬入了謝府內(nèi)。
也是到了這時候,謝玉琢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誤會。
發(fā)現(xiàn)少爺明媒正娶的妻子變成了當(dāng)?shù)刂x府上上下下都亂了套,謝母不由分說地把喬希楓拖走,一番警告后將她驅(qū)趕出門。
與此同時,謝玉琢也在野外找回了走散的妻子,并順利完成了拜堂儀式。
變故,就發(fā)生在洞房花燭夜時。
這里的習(xí)俗是:如果家里有人死亡,無論死者是何身份,這家人在七天之內(nèi)都絕不能辦紅事!
就算當(dāng)時正在辦著,那也得立馬停止,為了“讓行”!
謝玉琢沒想到,喬希楓為了阻止這場婚事,竟然自縊于謝府后,導(dǎo)致最后的洞房被迫終止,婚禮也沒有完成。
……
……
“再然后……就是先前說的那樣了……”謝玉琢的影子垂頭喪氣。
蘇人智想了想:“你說喬希楓死后變成厲鬼,想要對你妻子不利?”
“是的。”謝玉琢點點頭。
“那你的妻子現(xiàn)在何處?可還活著?”
“不知。”
“不知?”
“是的……謝府因為鬧鬼的事搬離了流景鎮(zhèn),我的狀態(tài)不足以支撐我找到他們……”
“所以死后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蘇人智皺眉。
“嗯。”謝玉琢的語氣隱隱有悲戚之意。
如果他所言屬實,這對他而言確實是一場悲劇。
蘇人智默默地和王蕭對視一眼,用眼神詢問他的意見。
“剛才,她把我當(dāng)成你。”王蕭轉(zhuǎn)向影子淡淡地開口:“還叫你玉郎。”
“……”
“你們也就認(rèn)識一天。”王蕭扯了扯嘴角:“為何叫得這么順口?”
“在下……真不知。”謝玉琢十分苦惱。
“你是不是想解決掉”
“這段孽緣?”
“是!”謝玉琢再次斬釘截鐵地回答。
“行,那三天后,你娶她。”王蕭云淡風(fēng)輕地說。
“什么?!!”
謝玉琢頓時大驚,連影子都顫抖了起來。
“萬萬不可啊!!先生!!”
“解鈴還需系鈴人。”王蕭微微一笑:“你不娶,難道我娶?”
“這……這……!這實在是……”謝玉琢手足無措,明顯一副想要推辭的樣子。
見狀,一旁的蘇人智也說話了。
“沒事,就算是做戲,你也得嘗試一下。再說,你心里應(yīng)該也有很多疑惑吧?若是不能調(diào)查清楚,你死得甘心嗎?”
“我……”謝玉琢猶豫起來,似乎是被說動了,好半晌才點點頭,勉勉強強地答應(yīng)下來。
“好……好吧……但兩位先生一定要幫我……”
“會的。”蘇人智應(yīng)道。
“可是我……這兩天不敢離開這里。”
“其他的事情讓我們準(zhǔn)備就好了,你就在這等著,到時候我們會叫你的。”蘇人智安慰了他一句。
“好……好的,那麻煩二位了。”謝玉琢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
院子外,這里就像被某種力量給圈了起來。
王蕭和蘇人智從一條看不見的線上走出,恰巧撞上不知第幾次經(jīng)過的沈小南和路童。
“果然!我就說你們在這里!”路童松了一口氣。
沈小南拉住韁繩,看了一眼二人的身后,道:“回去再說吧。”
“嗯。”二人也沒有多言。
-
王蕭的房間里,四人圍坐在一張四方桌前。
路童剛把百鬼祭典上購買桃木梳的事說完,王蕭和蘇人智就對視了一眼。
“發(fā)女?”二人異口同聲。
“對啊!就是叫這個名字,你們怎么是這個反應(yīng)?”路童疑惑。
“聽你的描述,很像我們剛才遇到的那一個,名叫‘喬希楓’的女鬼。”蘇人智直白地向他解釋道。
“什么?!”路童瞪大了眼睛:“你們身上帶梳子了嗎?”
“沒。”
“那你們是怎么活下來的?”路童驚訝得脫口而出。
“嗯……你這個民間故事……”王蕭眉毛略微一挑:“總覺得不太真實啊。”
“是嗎?”路童眨眨眼:“你也覺得我被騙了?”
“騙你倒不至于,但以訛傳訛的可能性很大。”蘇人智替他說了出來。
“為什么?”路童不解。
隨即,蘇人智也將老村長院子里的事詳細(xì)地描述了一番。對面的沈小南默默聽著,皺眉沉思。
路童一邊點頭,一邊看向王蕭的脖子。
——那里還掛著一根明顯不是他的頭發(fā)。
“解不開嗎?”路童問。
“解得開。”王蕭答。
“那你還掛在脖子上干什么?”路童沒好氣的說。
“解開了就來找我了。”王蕭面無表情。
“不能直接干掉嗎?”
“在沒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這么做比殺人還過分。”一旁的沈小南突然開口。
蘇人智也點點頭:“我和王蕭的手段都不是渡化,而是滅殺。渡化是道士或和尚的能力。”
“原來如此……是我忽略了。”路童頷首。
沈小南似乎在經(jīng)過了這么長時間的沉默之后,終于理清楚了一些頭緒,再略微組織一下語言,便緩緩開口道。
“第一,發(fā)女會殺人,對不對?”她首先看向路童。
“對。”路童點點頭:“就算過程被傳得千奇百怪,但死者的死法都無一例外,就是被發(fā)絲勒死然后懸掛。”
“第二,喬希楓迫不及待想要追到謝玉琢成親?”沈小南轉(zhuǎn)向王蕭。
“嗯。”王蕭點頭。
“第三,如果有人過世,就不能辦紅事?”沈小南最后轉(zhuǎn)向蘇人智。
“不錯。”
蘇人智回答完之后,突然一愣。
“對啊!既然她這么想和謝玉琢成婚,為什么要在追他的路上,殺人呢?!”路童一拍桌子,桌上的酒葫蘆都跳了一跳:“她到底想不想成親?!”
“不應(yīng)該是……”王蕭摸了摸下巴,好半晌才慢慢地接了后半句:“‘她是不是發(fā)女’嗎……?”
“啥?”路童頓時驚訝地瞪了他一眼:“你不是遇見過了嗎?難道她長得和我聽的故事不一樣?”
“那倒是一樣一樣的~”王蕭回答得一點也不猶豫。
“這就有點匪夷所思了啊……”蘇人智眉頭的“川”字皺得比王蕭還明顯。
“她是不是真的想和謝玉琢成親?”沈小南只能再次向王蕭這個唯一的當(dāng)事人確認(rèn)。
而后者也鄭重點頭,道:“這是她最大的執(zhí)念。”
“最大的執(zhí)念?”路童眨眨眼:“是不是完成了她的愿望,她就能安心投胎了?”
“可能吧?”王蕭也不能給喬希楓的想法打包票。
“那就不管那么多,先把這場婚禮辦起來再說。”路童兩手一攤。
“目前而言,這確實是最好的辦法。”沈小南表示同意:“過程中,我們在一旁見機行事就好。”
“那得提前準(zhǔn)備一下,這應(yīng)該得用冥婚的東西。”蘇人智其實也沒什么經(jīng)驗。
“還有這排場也不能少!畢竟是謝府少爺!又是云霆城歸來!太簡陋,可能會讓她感覺到不受重視!萬一不滿意,那事情就搞砸了!”路童緊跟著加入了策劃之中。
“要不?排場這個事?”王蕭揚眉,順?biāo)浦郏骸熬徒唤o你了?”
“交就嘰……等等!”路童發(fā)現(xiàn)自己差點被套路:“我還是個孩子!”
“你最擅長這個,信你!”
王蕭用老父親般的目光拍了拍他的肩膀。